第2章 (二) 少年有俠氣(第2/4頁)

金烏與身旁的木嬸兒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他瞧這青年武師器宇軒昂,身形精壯結實,顯是練武多年、技藝純熟,卻這般心浮氣傲;但一瞥武立天身後一群哆哆嗦嗦、敢怒不敢言的孩童,以及其中雙眼噙淚的老黃牙,頓時明白了大半。

這老黃牙妻離子散,平日就在那武館一人食宿,孤苦伶仃。每每有孩子去那兒玩耍練武,他總會樂得合不攏他那口黃牙。如今老黃牙這番難過落淚,定是這青年武師壞了武館的事。

武立天見金少爺還是倔著貼在門上,死皮賴臉地不肯讓路,又添一句道。

“我不稀罕你家武場是用黃金鋪地還是白玉砌磚,有個地方比劃就成。不過——”

他握著鐵殳的手忽地又是一顫!

這一動嚇得眾人心膽俱裂,一想到剛才那裂成兩半的祠堂牌匾,小娃娃們嚎啕大哭,老黃牙更是渾身斛觫,險些從台階上滾幾滾。

金烏本來一副瞋目切齒的模樣,卻忽見眼前飄下一個漱金墨描的“金”字的紅紙燈籠。擡頭一望,只看到一條細繩在空中悠悠晃蕩。這窩囊少爺登時嚇得呆若木雞,幾乎屁滾尿流。

“這回掉的是燈籠,下回掉的,興許便是你項上人頭。”

青年武師冷笑道,盯著金少爺的脖子耍了一圈鐵殳後如行雲流水般收回背上。他出手素來疾如閃電,可達至燕雀過斷纖毫,花葉落地成塵泥之境,方才這一動在場竟無一人能有所知覺。見那鐵殳棱角分明,金少爺臉色鐵青,脖頸處頓生森然寒意。

王小元暗地裏思忖道:“好快的身法!不知與名偷兒易情比之如何?”

他憑著那鐵殳一眼就認出了武立天的身份。傳聞武林盟主本有一手家傳的鈞天劍法,可其子乖張頑戾,偏不肯學劍,反倒隨著苗寨人學了一套古怪槍法搭著殳用。

同行官人早已見慣武立天這目無天地、張揚跋扈的模樣,只得在心裏長籲短嘆。

見這一式,木嬸的眼神霎時鋒銳,她有些功夫底子,可正當她挪了身子想試對方幾招的時候,被嚇得魂飛魄散的金少爺忽然嚷道。

“木、木嬸兒,讓他進去。”

“少爺……”

“行啦行啦,進去就成了吧?”金烏將木嬸喝開,一腳踢了門扇道。“我先說一聲,除了武場的地兒,別的一概不許碰啊。”他尾音顫得厲害,兩腿戰戰,根本不敢多瞧武立天一眼。

青年一挑眉頭,並不發話,也不需發話,在他那如千鈞重壓、刀鋒相對的的氣勢下,隨行的孩子們都不發一言,寒毛卓豎地邁入金府。

王小元咬著唇,緊張地望了眼敞開的府門,府裏人多聲雜,現在溜走準沒人發覺,但回頭一看,戰戰兢兢的孩童與老黃牙的顫巍身影映入眼簾。

他最終還是於心不忍,咬了牙踮起腳尖跟了過去。

金府院裏立了幾個木人樁子,靠墻的是一蘭锜架子,每日清早皆有伴當撣灰擦拭。說來奇怪,這武場雖說是給金少爺身邊的武鏢活動筋骨,但平日常閑著。金烏四體不勤,卻愛集攢些刀劍,只為擺著氣派,炫顯體面。

王小元在陰影裏貓了半個時辰,那武立天也翹著二郎腿歪坐了半個時辰,只見他仰頭斜瞟著那些賣力演功的孩童,喝道。

“正腿不行!”“翻身過慢!”“這撲虎是什麽架勢?分明是撲貓!”

他顏面朝天,口裏銜著一支桃木簽,看也不看,卻能準確辨出武場裏誰的腿慢,誰的手低。孩童們本想顯露一番平日所學,但沒想到卻被這青年武師輕松點出舛訛,一個個局促不安,架勢對的反錯,錯的更錯。

武立天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嗤笑一聲,故作百無聊賴道。“想不到這裏不單山窮水惡,人也愚刁。根基打得一塌糊塗,架勢也歪斜不正。”

孩童們愈發心焦,但不論如何賣力,在武立天看來都不過半桶水功底,初看時他還有氣力嘲弄,其後便索然無味。待半支香燃盡,他低頭將桃木簽吐到一旁,躍入庭中,抽出背上的鐵殳直指老黃牙道。

“喂,老英雄,在下今日向你討教幾招,你看如何?”

他用詞恭謙,口氣卻不小,分明沒有半點後生請教之意。

紮著馬步的孩童們七言八語起來。

“大俠,亮幾招給他看看!”“用九路擎風掌打他!”

老頭兒拗他們不過,只得喘著粗氣站起身來,哆嗦著從架上取了把短刀,一步一搖地步入武場。

王小元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知道老黃牙不過是個年輕時練過幾年武的老實莊稼人,如何敵得過武林盟主之子!

他忐忑不安地望向庭中另一頭,金少爺面無表情地叼著肉包子,事不關己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楠木椅上。左三娘和木嬸眉頭緊蹙,卻也依順地立在金烏身後並無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