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玉石不可分(第2/3頁)

不料這回沒聽到小孩兒們的答話。王小元擡頭往柴房的小窗處望去,卻著實吃了一驚:

只見一青年不知何時盤腿坐在枝椏間,正悠然自得地撣去身上雪屑。正是前幾日與他死鬥的武立天!孩童們見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躥上樹來,又大大方方地坐在身邊,回想起前幾日他的猖狂,竟渾身打抖,半點氣也不敢出。

見王小元目光投來,青年一勾嘴角,作揖道。

“王兄弟,臨別前一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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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武立天可真不同尋常。

少年仆役將他偷偷帶到後院時,心裏如是想道。因怕金少爺責罵,他還是硬著頭皮自個兒去把青年武師請了進來。幸好今日金府上下一片忙碌,竟也沒人發現他歇著沒幹活,還帶了個外人進來。

前幾日披在武立天身上的那件朱色官服不見了,這武師今日著了一件生員衫,寬大的衣衫掩住了他的精壯身軀,看上去閑適得很。雖驕矜之氣仍在,卻沒有了先前的殺意。背後雖也仍背著那與他形影不離的鐵殳,看來這武師今日卻收斂得很。

正當王小元在心裏直嘀咕這武師究竟為了何事而來時,忽地眼瞳一顫——

只見武立天徑直在他面前跪下了。

這一跪可把這下仆嚇得不輕。似是有一道驚雷在小元心裏炸開——武林盟主之子,朝廷官員今日竟給他這下人跪下了!武立天素來心高氣傲,若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那武立天這一跪非得值千金不可,王小元沒這千金的身家,也沒擔起這千金一跪的膽量。於是他臉色驟變,忙問道。

“武、武大人,這是何故……”

武立天擡頭望了他一眼,又將頭埋了下去,聲音聽上去格外認真。

“請允我拜你為師。”

王小元只覺得昏頭轉向,他眨眨眼,又用手掌在面頰上使勁兒揉了幾把,發覺確不是自己在做夢後才支支吾吾地開口。

“……拜師?”

天知道讓這青年向他磕頭求教意味著什麽。武立天可與尋常行遊江湖的二流子不同,即便未承家中鈞天劍法,其避水槍也是使得出神入化,可謂當今武林中的後起之秀,鶴立於後生一輩的佼佼者,其天賦甚而要在武林盟主武無功之上。而現在這個天之驕子模樣的人物竟將那傲氣的頭顱向他低下,勢必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何況拜誰為師不好,偏要拜他這個對武功一竅不通,笨手拙腳的小仆役!

武立天卻依舊低著頭道。“前些日子是我有眼無珠,竟未識得王兄刀法,還望您不吝賜教,指點一二。”

王小元撲閃了一下眼睛,頗為苦惱地搖頭晃腦了一陣,隨後顫聲道。“我…我沒有本事指點你。何況武大人看遍八方武學,自然也知道我武藝不精,刀法粗淺得很。”

“正因我幾近閱盡天下武學,才知王兄的造詣如此深厚。論刀法,更可謂是登峰造極。”武立天不依不饒道。

這青年武師一旦放下架子,面上倒是生出點平易近人的顏色來了。但那骨子裏的固執氣未變,若是認定了一件事非要追到底不可。

見王小元依然面露難色,他嗤笑一聲,起身仆仆身上的塵土,昂首闊步地在金府後院閑晃起來了。

“若師父覺得為難,那在外人面前我不以師徒相稱,以兄弟相呼。師父您盡管放心,我早已與武盟脫離幹系,武無功找不得您麻煩。不過您如想借一份力……我這群朝廷手下可任您差遣。”

連師父都立馬叫上了。

王小元暗自嘀咕。這青年武師果真任性妄為又出人意料,立馬跪拜,突然拜入師門,自己也猝不及防地多了個徒弟。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臉上又顯出了以往那般迷茫的神色。

武立天盯著他半晌,忽地發出一陣豪爽的笑聲。

“哈——您不會以為我武立天是個只看輩分的小人吧。我這人隨心所欲慣了,要和誰比試,就偏得逼對方露兵刃不可;要拜誰為師,就得死纏爛打到那人答應為止。哪怕是個繈褓小兒,若他能讓我敗得心服口服,那我也得尊他一聲前輩。師父,您在刀法上勝了我,便是我的師長,這您可別矢口否認!”

真是如江湖傳說中一般隨意妄為、逍遙自在的人物。王小元想道,心裏對於這人倒沒那麽排斥了。先前他從木嬸那兒聽說武立天在離開金府後又去了一趟武館,撥了些銀兩要人修繕,又托人醫了那日被他打傷的老黃牙。那時他便在想:也許武立天本性不壞,只是肆意隨性的時候實在令人頭疼。

所以少年仆役嘆了口氣,抱拳道。“我知道了,一切皆循武大人心意。只不過…我不通曉槍法,恐怕無法指點武大人。”

武立天道:“兵戈為次,人為先。我看師父您拿刀時看的不是刀,而是四肢百骸中的‘氣’之流阻,這點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