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山雪玉嶙峋(第2/3頁)

“這人怎麽看都是位雜耍人啊,門主。”待看清了,王小元小聲嘀咕道。金府附近有些賣藝的流浪人,所著衣飾與這些人相差無幾。

“不,一定是位大俠,鄙人怎麽瞧他都應是身懷絕世神功。”玉甲辰卻執拗地瞪視他。

待那獸面男人站定,將手中流蘇繩系在台上木樁後,他向簇擁至台邊的人們舉起兩手,似是在示意手中空空,並無器物。眾人正奇他要做何事——只見獸面男子從腰間抽出一白布覆於馬頭上,兩手拍擊、繞著那馬靈巧地踏了幾圈步子。隨行的三人也一面吹彈出樂音,一面似遊蛇般在獸面男人身邊晃動,其身形仿若風亂柳枝飄活。

忽地只聽一聲脆響,那獸面男子雙掌一拍,往馬徑處斜晃一道,那覆著馬頭處的白布居然倏地蔫癟下去,就像是整顆頭都化為青煙瞬時消散了一般。眾人從未見過如此奇術,一時瞠目結舌,呼聲潮起。獸面男子則撫了幾下白布,只見布幕晃動,他兩手一收,不一會兒就捧出一個馬頭來。

玉甲辰兩眼瞪得圓溜溜的。“這、這是……”

莫非是那獸面男子有一雙利掌,能瞬時削下馬頭?若真是如此,那麽名震天下的九路擎風掌也比不上分毫。

“這是‘取頭術’。”王小元卻見怪不怪,托著下巴沉靜笑道。

“‘取頭術’?那麽,可真是將馬頭取了下來麽?”玉甲辰慌忙問道。他凝神去望獸面男子的兩手,馬頭被置於覆在手上的白布上,截面齊整,未見半點血跡。看起來並非常人能做到之事。

“並非如此。”王小元道。“這不過是幻術的一種,西南夷撣國便有善使幻術之人,能口吐烈焰、生吞活驢,亦能支解自身、易頭改面。聽起來雖奇異,但其中皆有些暗道訣竅。”

少年仆役指著圍著那獸面男人舞動的奏樂者,“門主可知這些奏樂者為何要繞著那獸面男人打轉?若是要展現雙掌之利,盡管在眾人面前一展雄風便可,但為何要這些吹笛蕭、鳴鑼鼓的隨從呢?原因正是‘障眼法’。”

圍著獸面男子舞蹈,是為了擾亂觀者視線。樂音錚錚,是為惑人心神。看似將頭取下,但頭實則隱在暗處,仍完好無缺。

“也就是說,只要讓原本馬頭所在的方位變暗,讓其與夜色融為一體,再取出原本藏於白布下的木雕馬頭示眾,看起來不就像徒手將頭顱割下一般?因此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什麽都不曾變過。”

“但王兄,湊在台下的眾人難道就不會發覺麽?湊近去看的話,這些障…眼法也該被識破才是。”玉甲辰依然不解。

王小元搖頭。“門主可還記得方才那獸面男人入莊來時,道旁燈火皆熄、青燈漸起,奇香漫溢的景象?在下曾從三娘…本府的另一位仆從那裏聽過,曼陀香會令人如墜夢中,飄飄然不知方向,恐怕那奇香正是那曼陀香。何況台上有笛、蕭、鼓三人以舞姿擾亂眼目,即便湊近去看,認不清真假馬頭也情有可原。”

他們說這些話時,獸面男人帶著那吹笛、吹簫和打鼓的三人又表演起其他幻術來。似口含清水、復吐為火,興雲作霧,斷舌復續等,演出一面面奇觀。待眾人驚奇夠了,又有幾個舞槍弄劍的人上台來有模有樣地舞了一番,雖然看起來頗有架勢,但在武藝精絕的玉甲辰和王小元眼中看來不過是虛張聲勢。

興許是燈火搖曳、奇香漫溢的緣故,原本這在街頭偶見的戲人竟被百姓當作難得一見、身懷奇功的高人,贊嘆驚呼之聲不絕於耳。看來在這幻術面前,觀者都已陷入頭暈腦脹、真假不辨的境地。

少年仆役長嘆一口氣,在屋頂上趴了下來。“看來不過都是些耍藝人罷了,並非江湖中人。”他歉意地轉過頭對玉甲辰道。“在下給門主賠罪,平白讓門主陪在下爬上房頂來…做這些並非光明正大之事。”

玉甲辰搖頭。“王兄不必道歉,我們先前已說好了,若能見到師兄自然最好,若見不到…鄙人離開天山門已有些時日,也早已想好了…要是尋不見師兄,或是找到屍首後鄙人的去留。”

聽他聲音哀婉沉郁,王小元一驚,忙去看玉甲辰面容。只見他眼眶微紅,似是何時都會滾出豆大淚珠來,卻又緊抿著唇。見王小元關切地瞧著他,玉甲辰勉力一笑,頰上浮現暈紅,轉向青燈幽幽的庭中道。

“王兄以為鄙人會一口咬定師兄活著?那縱然是鄙人所願,但師兄那時對上的是世上最殘忍不過的惡人,論刀法、武藝兩者不分上下。天山崖高險,連飛鴻都無一線生機,更何況區區凡人之身的師兄?”

年輕道士嘆道。“所以今夜‘群英宴’之後,鄙人自會斷了尋師兄的念想。與候天樓一戰後天山門已受重創,鄙人在此關頭還跑出來尋師兄,實在是任性妄為。如今夜出現的玉白刀客並非師兄,鄙人也該收心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