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二十七)年少意疏狂(第2/3頁)

“還好麽,少爺?”玉求瑕眼裏寫盡憂色。

“這像沒事的樣子嗎?”金五道。

他瞥了那血淋淋的右手一眼,忽而彎身去扯玉求瑕的白袍子。玉求瑕大駭:“你要作甚!”金五卻不肯停手,直從袖子上撕了一大截,纏在傷口上,他撕一塊兒還不夠,又去扯玉求瑕另一邊衣袖,險些將兩只袖子都扒下來。

原因無他,只因他覺得這呆子衣衫布料多,自己身上戎衣袖短,沒一會準被撕凈。玉求瑕呆呆地望著金五麻利地裹起傷手,血卻沒止得全,頃刻便把那白布浸透,血從指尖滑落,灑在地上,似嬌艷而猙獰的紅花。

金五心裏如撞鐘般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這毒會有多烈,也不知道方才那刀是否止住了蠱毒的蔓延。

也許得切了這條胳膊方才保險,他猶豫了片刻,忽覺得手裏一緊,原來是玉求瑕居然自己從衣上又撕了塊白布下來,捉住他的手仔細纏了,直裹得像只大箬粽。這還不夠,直到玉求瑕拿布條把他倆的手捆在一塊兒,打了幾個結,金五才受不住了,道:

“這是什麽,不讓我跑?”

“這是讓咱倆不會走散。”

玉求瑕笑盈盈地望著他,把手指豎在嘴唇邊,道:“噓,你聽。”

腳底下嗡嗡響動,似有巨獸在遠方咆鳴。沙石傾瀉,涓流倒轉,嶺巆巖穴,暗沉石壁似是從四面八方漸漸侵壓而來。

明明僅是站著,他們四周的光景卻在流轉。一刹間天地翻傾,上下倒逆,金五忽覺得身子被拋起,霎時間便落在了空中!先前的立足之處成了天穹,而含著明月的穴頂、林裏的石鐘乳則成了幽不可探的地底。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響,他便被甩進一片虛無夜色裏。

這是一場瘋狂的墜落,疾風自深邃的地穴裏用來,如刀般在周身擦過,撲得兩耳生疼。若不是那捆在手腕上的布條,他倆此時還真要被這強勁的風流吹散。四周烏漆陰森,他瞧不見玉求瑕,對方也看不見他。

是迷陣子的偷天換日。

金五猛然驚醒,傳聞中這江湖第七通天翻海之能,只不過疏於爭鬥,甘作個第七的位子。他本來是不信的,可今日迷陣子還真將換月宮翻了個底朝天給他們瞧瞧!

那紅飛蟻群霎時被甩在了遙遠的天頂,像渺然塵點,可他們仍在往無邊無際的洞裏墜落,仿佛永遠落不到個頭。迷陣子這出確實能甩開丹烙的蟲群,可也與將他們推入地淵無異。

“想個法子!”金五向一旁吼道,“要不然咱倆都得死!”

從這高度落下去,他倆若不是被尖石林貫通皮肉,便是要粉身碎骨。更何況他二人的手正捆在一起,要死也得成雙成對兒的。

玉求瑕的聲音自風裏朦朧地飄來,卻沉靜得很:“…把刀給我。”

性命攸關之時,任何念頭都是多余的。金五用短匕割斷了鞘耳的系繩,忽覺得手上絲絲滑涼,似是有什麽物事劃過,卻也管不得太多,把刀拋給玉求瑕。黑暗裏只看得到那被撕得零落的天山門雪袍微閃。玉求瑕接了刀,手腕一振,擦著巖壁磨脫了鞘,刹那間往地底揮去一刀!

——玉白刀法第一式,完璧無暇。

這一式柔風百轉,是最圓融活通的一刀。守式為主,似簡實繁。但見這刀乍出,四下裏土石迸裂,沙塵紛揚,不一時竟堆斜了道石坡。兩人躬身翻滾,在那碎石坡上狼狽地滾了數十百來回,總算骨碌碌地落到坡地,滿身皆是石屑殘灰。

金五喘了口氣,擡頭遙望天頂,陰森暗沉,什麽也望不見。他們似是從很遙遠的地方落了下來,天與地倒轉了一輪,他們此刻墜到了本應是穴頂之處。

他爬起來,卻見四周光景大為奇異,與以前所見景色皆迥然不同。他們似是踩在澄亮的冰面上,月光落在腳底,泛著瑩瑩幽藍。薄雲在膝邊延展,糾纏交錯,十縱十七橫,九星坐落,正是坐弈方圓。

金五的腦殼有些疼了,這倒不是撞出來的。他沒好氣道,“這又是哪兒?”

“是墓冢。”玉求瑕從羅刹鬼身後爬起來,打量著四方,答道。

他江湖傳聞聽得多,知道換月宮洞裏疊窟,有如迷陣,每一條道皆通往詭奇之處。有時是葬身之所,有時又是玄奧洞天。若傳聞不假,迷陣子果真該守著成千上百個死人,其中既有江湖好手,也有市邑小民。

金五問。“誰的墓?如此風光大葬,該不會是哪位皇帝老兒的罷?”

羅刹銅面都掩不住他眼裏的精光,玉求瑕趕忙纏著布條一把扯住,怕這小少爺要張牙舞爪地盜墓去了。金五倒不是愛錢,他入了候天樓後,可總愛幹些開棺發冢的壞事兒,就是想探探人家棺材裏要放啥。

兩人望向棋局中央,天元處立著張高台,上面影綽地端坐著個人。那應是墓主了。屍身似被白繭所覆,可卻隱約瞧得出人形。那人生前定是對棋如癡如醉,方才在坐隱間垂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