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六十一)風雪共恓惶(第2/2頁)

“娘的,西巽老兒沒死!白費俺一番真心實意!”

南赤長老罵罵咧咧道,可未等他得舒一口氣,身旁便閃出個陰森可怖的人影來。金一將玉斜狠狠往山石棱角處一摜,盲女發出不成聲的淒厲慘叫,口吐鮮血,慘白的額上淌下一縷鮮血。

藹吉鬼繞著麻繩將鉤鐮槍又卷到一塊兒,把寒光凜凜的鉤頭對著玉南赤,桀桀狂笑。

“不必憂心,屆時我等定將天山門徒送往陰司,一個不落。”

玉南赤瞠目結舌,他手裏銅壺已碎,玉斜重傷,又拿什麽抵得過眼前這群惡鬼?禍不單行,只見斜下裏又撲上數位金部刺客,個個猶如修羅鬼煞,刀劍生寒,轉眼間將漫天大雪斬作紛飛輕塵。

盲女在雪地裏微弱掙紮。她胸口像落了朵艷麗的牡丹花兒,絲縷血水在額角落下,滑入頸項裏,在冰面上悄然凝結。她想用盡全身氣力站起,卻被刺客們用劍刺穿了手腳,釘在地上,如同折翅的鳥雀般淒然掙動。

風裏盡是血的氣息,濃厚腥味盤桓不去。天山素來冰冷,死寂卻安寧,如今安寧不復,四處皆是橫陳屍軀,飄杵血河。天山門弟子與候天樓刺客的屍塊失去了原有的形狀,粘稠含混地擠在一起,逐漸被冰雪掩埋。

又一朵輕雲飄過,右護法高聲叫道:“——第二人!”

這魁梧的老者揮起鐵棍,帶著鳴雷似的氣勢同震響,幹脆利落地往一位天山門弟子當頭劈去!他方才許諾,若是玉白刀客仍未露面,只要有一朵雲片越過日頭,他便會殘害一人。

那弟子正與數名候天樓刺客纏鬥,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始料未及,霎時嚇得直了眼,兩股戰戰,險些被懾得尿了褲子。無人能抵得過這摧山崩石似的一擊,恐怕正面迎上只能落得個粉身碎骨。玉南赤也張口結舌,急得滿面通紅,針紮了似的躥起撲來,卻被金一同各金部刺客圍困,狼狽地東逃西竄,避著接連襲來的兵刃。

但見那鐵棍有如狂風疾雷,四周雪片瞬時被震蕩一空。凜冽風聲颯颯作響,有如洞簫竹笛幽鳴。被烈風掀及的弟子已仿如枯葉般淒零彈飛,撕心裂肺地痛嚎。

可就在鐵棍即將落到那僵立的天山門弟子天靈蓋上的一刻,忽有一柄寒光燦燦的長劍攔在棍前,結實地吃下了這一擊。

倏時間,一道振聾發聵的響蕩徹雪崖,回聲在幽暗的群山間層疊徘徊,震得眾人兩耳與心頭蜂鳴似的一痛。

那長劍劍格鎏金,精鐵煆就,劍韁處垂著只玉飾,是只鳥頭蛇尾的玉赑屃。在天山門中,能將玉佩掛於劍上之人寥寥無幾,因而眾人皆驚,紛紛將目光投向來人。

只見那人一身硬緞大襟道袍,黃楊偃月冠,鶴發蒼顏,眉宇間有一道深深溝壑,肅穆板正之極。又見他兩袖空蕩,似是兩臂已殘,長須及腰,白須上分系著三柄劍。立於崖上時身形雖單薄,卻氣吞山河,似有磅礴之勢。

金一難得地震怖,焦爛的臉猶如融化了似的扭曲,失聲道:

“…玉北玄!”

玉北玄不怒自威,可若真動了氣,便真好似天崩地坼了一般。但見他眉關緊鎖,目光淡泊卻隱現雷霆之怒,霎時間眾人只覺眼前似是黯淡淡日月失色,淒冷冷天地無光。風雪猶如千軍萬馬奔嘯,神鬼龍虎長嗥,似有嵬峨巨山墜在心頭。

此人正是天山門四長老之首,玉北玄。

說起玉北辰其人,哪怕是位居天下第一的玉求瑕都得懼他五六分。雙臂仍在之時,這老者便已合眾家之長,書下需極致剛勁才使得出的鈞天劍法。即便是退隱天山門後,也依然能排布出天山劍陣,自創得內蘊奧妙玄機的天山劍法。

“誰人擾天山門清靜?”玉北玄問道,這老者聲極嘹亮,卻沉實如山嶽,訇然長響。發話時金鐵聲霎時止息,天山崖上竟無一人再敢動彈,不論是猙獰吐息的候天樓刺客,還是奮力搏殺的天山門弟子,竟於一刹間呆僵地止住動作。

“又是誰弄雕蟲薄技,要殺傷本門弟子?”

眾人仿佛冰雕泥塑似的立著,一時間鴉雀無聲,只聽得漫天雪片撲簌簌落下。

北玄長老忿火填胸,怒目橫眉,深邃的兩眼掃過眼前渾身是血的候天樓刺客,最終落在了金一身上。喝聲猶如洪鐘似的久久鳴響,霎時間藹吉鬼也不寒而栗,如臨冰淵。只見玉北玄雙目炯炯,猶如利劍,咄咄逼問道:“是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