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六十四)痕玷白玉珪(第2/4頁)

獨孤小刀站在刺客群間,只是望著他們勉強抵敵的狼狽之色陰沉發笑。他手中的文房刀忽而一旋,劃出一道凜冽寒光。玉甲辰眼角瞥到那刀光,心中陡然一驚。

老人沉聲喝道:“這天山門使的金罡陣,就只這點能耐麽?”

話音未落,短刀向地上劈劃而去。鋒刃裹挾烈風,仿佛瞬間暴漲數丈。只聽得一聲轟雷也似的聲響,腳底土層被倏然劈開,沙石如雨飛濺。天山門弟子瞬時下盤不穩,踉蹌著向後跌去!

此時月頭西落,林中霧蒙蒙地一片,仿佛有輕紗籠罩,一切都看不真切,可夜色如濃墨一般如何也化不開。獨孤小刀再出數刀,每一刀都劈在地上,勢若疾風奔雷,仿佛要將石地鑿穿。

弟子們失卻立足之地,踏罡的兩腿驟然錯亂,甚而被刀鋒劃出淋漓鮮血。

獨孤小刀再展攻勢,猛然進逼金罡陣中宮,轉瞬間便閃身至玉甲辰眼前。玉甲辰的箬笠被烈風掀走,露出一對惘然失措的黑漆漆的眼瞳。他手足無措,甚而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如雷似電般狂亂的一刀,呆立在原處。

“…甲辰師兄!”一旁的弟子淒聲喝道。

玉甲辰驟然擡首,咬著牙揮出手中鐵劍。刀劍相接的一刹,鐵劍宛若水豆腐似的被文房刀齊腰截斷。可獨孤小刀勢道極強橫,竟把那半截刀鐵盡數震成齏粉。

在紛零鐵屑間,刀俠咧開一口白牙,森然笑道:“天山門的現門主……看來也不過爾爾。”

老人擡刀,鋒刃直指玉甲辰眉心。書刀極短極快,仿佛一瞬便能穿透他天靈蓋。

一刹間,玉甲辰驚得又添一身冷汗。他將手中斷劍撇開,旋身一避,扭住向他襲來的候天樓刺客的劍刃,膝腳猛地發力,將刺客頂開,把劍繳在手裏,堪堪抵住了獨孤小刀襲來的刀鋒。

可刀俠的氣力如蕩海拔山一般,只聽得手中薄刃格格發顫,那刀尖正刺在劍刃邊,將劍身刻出細密裂紋。

要擋不住了!玉甲辰心頭一跳,只見獨孤小刀一張青筋虬起的面龐橫在眼前,口中散出渾厚吐息,更顯森冷可怖。他想撤劍後退,可卻避無可避,獨孤小刀將他手中劍刃生生刺裂,刀鋒依然直奔向他眉間。

“師兄!”

霎時間,玉甲辰只聽得從旁傳來幾聲呼喊,忽覺得身軀遭重重一撞。在旁的數名天山門弟子猛撲過來,抱住他往地上一滾,險險錯開了刀鋒。

玉甲辰摔了個七葷八素,脊梁骨都似是要摔斷了。他悶哼一聲,睜開雙眼,卻見獨孤小刀巍然立於眼前,火光將其身影染得血紅,仿若血海中蹚出的妖異。

他再一低頭,只聽得兩位抱著他躲開刀鋒的天山門弟子痛苦呻吟,一人頭顱竟被刀風削掉半邊,血水將蓑衣染得鮮紅。另一人肩頭至心口被破開,半截身子搖搖欲墜。

獨孤小刀出手的一刀竟強橫至此。那書刀雖短,刀勢卻疾而長,接連斬裂兩人身軀。即便如此,玉甲辰的額上依然劃出了一道細狹傷痕,血珠子沁成血線,緩緩滑下。

“丁醜、丙辰?”

玉甲辰顫聲喚他們的名字,卻得不到回音。他看著那兩具趴在他身上的、漸漸冰冷下去的屍首,心也逐漸涼了。他還記得這兩人在先前他問還有誰能隨他下山時緊張地蜷著身子,躲閃著他的視線,像極了不願把自己性命交出去的窩囊廢。

可如今他們兩人卻拼了性命把他從獨孤小刀面前推開,自己趕去作了刀下冤鬼。

放眼望去,只見候天樓刺客將他們重重包圍,正如陰郁翻卷的雨雲。門生們手中僅是短刀枯枝,戰戰兢兢地軟弱掙紮,又很快被鋥亮的鐵刀斬斷手腳,慘叫連連。

今夜無雨,可如今卻有血雨落在林間。枝葉沙沙作響,從葉尖兒淌下紅瑪瑙似的血珠子,將腳下土地洇濕。

玉甲辰望著眼前這慘象,熟悉的絕望感又攫緊了心口。他果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連帶著大夥兒使好金罡陣,從這龍尾山脫身這一事都辦不成。

“甲辰師兄,快逃!”門生們向他哭喝道,涕泗橫流。他們只是初出茅廬的一二珠弟子,只得在候天樓刺客刀下倉皇逃躥,卻還不忘往與他相反的方向跑開,“哪怕就只逃得你一個出去,都算天山門得勝了!”

刀劍入肉的鈍響聲不絕於耳,玉甲辰神魂震怖,眼睜睜地看著慘烈的光景在他眼前上演。

獨孤小刀佇立於群鬼之間,低笑道:“不,今日你們…無一人能逃出龍尾山!”

火星子落進堆疊的枯葉中,燃起熊熊烈火。灰燼漫天飛舞,好似細細小小的蝶翼。

刀俠化作面目可憎的刀鬼,將文房刀緊攥手中,一個箭步直沖玉甲辰而來。他如磐石般堅硬的右臂高高掄起,劍風帶出地崩山摧之勢。可玉甲辰卻避不開,他跪坐在血泊中,神志盡失一般惘然而淒苦地望著這前來取他性命的蒼老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