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十四)罔聖羅刹相

披帛纏得極緊,仿佛要嵌進肉裏,將胳膊整個兒擰斷。金烏只覺臂上傷口疼痛欲裂,有血從箭袖裏流出來,將披帛上的銀花染成紅瓣。

明紅燭只是笑吟吟地望著他,也不動手,只用披紅緊緊纏縛著他右臂。這邊風波未平,那處又是一浪高起。能大梁從胸中迸發出一聲狂吼,抄起兩只豎瓜,一齊向他砸來!

若是被那金瓜砸中,保準屍身都走了形。金烏渾身一凜,將右手裏的刀一拋,左手猛地抓住刀柄。

金瓜降頂的那一刻,他用刀尖迎上一對重錘。能大梁似疾風驟雨般地砸著他的刀,一回,兩回,三回,直至數十回,上百回。鋒刃上裂開蛛網似的細痕,刀鍔、刀格都似要在這猛烈攻勢下散了架。

昔日垂瀝敵血鋒芒在沉甸金瓜下破碎。金烏每一回出刀都刻意用刀尖去接,天雨鐵紛紛零零地落下,狼頭刀愈來愈短。

能大梁氣力絲毫不竭,他得意地大嚷:“你的刀快被老子砸禿了!待最後一塊鐵片兒被老子砸完,便是你的死期!”

羅刹鬼難以抵敵,頻頻後退,一路踏碎了不少石磚。他退到了大威德金剛身邊,漆黑佛像在烈焰中伸著三十四臂,每一只手裏都持著法器。他看準了時機,踩著佛像兩足躍上,一手抓住了閻魔德迦手裏的月刀。

當吞日幫主的一對金瓜猛烈擊打而來時,他便將狼頭刀撇到一旁,從佛手中抓起法器抵住。能大梁揮動金瓜一回,他便從怖畏金剛手裏抽出一支兵刃。

吞日幫主惱火,嚷道:“他娘的,這小子凈耍花招!”

杵棒、鉤草鐮、三角鏃刃槍、蠟木杖、人骨梃,凡是目有所及的法器都被黑衣羅刹順手牽羊,捉來比劃,舞得眼花繚亂,教人目不暇接。能大梁使盡氣力砸了他數十回,只覺這小子遊活狡詐,像只靈巧螻蟻,總能從巨錘之下走脫。

寶殿中似掀起怒號狂風,飛塵簌簌。到後來,法器被羅刹鬼一一使完,四五座佛像、百來只佛手中空空蕩蕩。金烏兩手上鮮血直流,卻依然鋒芒畢現,不避讓半點。只見他又跳進江湖弟子裏,順手抽出門生們腰裏鐵劍,再毫不留情地把人踹開。

弟子們惱極,護著自己的劍東躲西閃,同時忿然大叫:“這小賊來偷咱們的劍來對付幫主了!”

“擺開陣勢對付他,為幫主攔下這只惡鬼!”

可吞日幫弟子們還未來得及列陣對付羅刹鬼,便忽聽得能大梁怒喝道:“退開!都給老子讓開!滾!”

金瓜錘落,驚起一地磚石與驚弓之鳥似的弟子。黑衣羅刹閃入人群中,能大梁砸也不是,不砸也掛不住面子,提著兩只巨錘氣喘籲籲,只覺弟子們驚惶無措,在諸位武林前輩面前丟醜,一張老臉便臊得通紅。

能大梁往人群中掃了一眼,只見一片烏壓壓的人頭,竟不知羅刹去了何處。

只是在一瞬之後,人群忽而在驚呼聲中分撥而開,漆黑的身影沖了出來。能大梁猛一回頭,只見羅刹鬼手提月斧,碧瞳如炬,踩著弟子們的膝腿脊背,一躍而起,徑直向他劈來!

“你他娘的!唉……”能大梁話沒罵完,便只得拖著身子避讓。若是尋常在高台上比武,各流高手都只意在炫顯師門功夫,點到為止,可這惡鬼卻不講章法,滿心想著如何取人性命,故而教人看不穿他的招法。

那月斧正要往能大梁腦門上劈下,從旁又飛來一道披紅,緊緊縛住黑衣羅刹的另一手。

明紅燭把著披紅,對金烏微微一笑:“你方才胡鬧得久,如今卻可不能再叫你混鬧啦。”

這回兩手皆被那柔韌之極的披帛縛住,見能大梁又抄起金瓜趕來,金烏從靴裏踢出短刃,一腳踢向紅燭夫人。

紅竹夫人旋身避開,一對披帛仍然牢牢纏在他手上。於是黑衣羅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兩手一抖,把那長長披帛絞在一旁的吞日幫弟子脖頸上,死命纏了數圈。那弟子被勒得面色紫脹,連連呻吟。

“不許動,你再動一下,我便勒死你這弟子!”金烏瞪著能大梁道。

能大梁高舉的金瓜凝滯在半空裏,他兩眼噴火,破口大罵道:“你這卑鄙無恥的畜生!”

眾人亦對黑衣羅刹投以灼烈憤懣的目光,可卻也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他真動手將那弟子勒斃。

羅刹鬼滿不在乎道:“聽說愈是無能為力的人愈是愛破口大罵,你再罵些,我倒挺愛聽。”

可能大梁多罵一句,那吞日幫弟子便被他勒得更緊一分。那弟子如今已是口吐白沫,四肢軟癱下來。

吞日幫主朝他撒火不成,又將豹眼往紅竹夫人處一瞪,道:“夫人,這披帛是你使得得心應手之物,有什麽法子能將我那弟子松開?”

明紅燭故作為難地笑道:“倒是能松,只是會連同羅刹一齊松開。妾好不容易捉來了他,真要讓妾放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