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二十二)死當從此別(第2/3頁)

只見左不正忽地伸出一手,便把其中一名弟子捉了過來。她似拎小雞崽兒似的掐住那門生頭頸,便教一個活人絲毫動彈不得。左不正將那人朝武無功擲去,以弟子身軀擋住自己手腕,旋即疾出幾指。

她擋著自己出指的方向,愈發教武無功難以判明。一瞬間只聽得那弟子慘叫一聲,軀殼上迸出數個血點。左不正的指力貫穿了他的身軀,勁力透過弟子身上血洞直射而來,武無功旋身避讓,卻不免得被擦中邊角,身上多出幾道血痕。

武無功橫眉怒目,提劍欲入消魂之境,夜叉又拎起一個弟子,毫不留情地擲來,阻住他出劍的去路。那弟子落在武無功腳下,地上竟凹下一個大坑,被砸成了模糊肉泥。

“住…住手!”

“是誰一直在叫我住手,卻膽小如豆,甚而不敢上前來一步?”左不正恬靜的笑裏透著股瘋勁兒,道,“所以我才覺得江湖榜著實荒謬,歪瓜裂棗也得排在前列,教大好明珠蒙塵。”

她又從焦木下拖出一名弟子,此時但聽得一聲嘶啞怒吼:“我叫你——住手!”

一個巨大的影子蓋在了左不正身上。

旋即而來的是淅淅瀝瀝落下的溫熱雨點,有幾滴雨水落在了左不正臉上,女人漠然地擦拭臉頰,發現指尖留下了鮮艷紅痕。那是血。

胸口被洞穿的巨漢巍然立在她身前。能大梁眼窩烏青,面無血色,胸口剜開的大洞裏血肉模糊,他搖搖欲墜,道:

“放開咱們…吞日幫的……弟子!”

左不正瞥了一眼腳邊血淋淋的心臟,道:“真是教人吃驚,你竟然還能動彈,莫非比幹挖心之事是真的?”

巨漢氣喘籲籲,氣若遊絲,卻仍喃喃道:“莫要…動咱們幫的……弟子……”

余下活著的幾名吞日幫弟子戰栗不已,沒想到能大梁直至此時還挺著半口氣,掛念著他們,頓時眼裏湧出淚水,叫道:“幫主!”

有人手腳並用地從焦木下爬出來,抱住那壯漢身軀,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幫主,你別死!吞日幫沒了你,那還有什麽活路?”

能大梁發出瀕死的嘶吼,用盡氣力舉起金瓜,往左不正頭頂砸去。

可那金瓜沒落到左不正頭上,能大梁便已頹然倒下,笨重身軀落在左不正腳邊,金瓜也從手裏脫落,隨著悶響砸進土裏。

左不正漠視著他的屍軀,擡腳踩碎了心臟,鮮紅血漿滲進土中,畫開妖冶花紋。

“蚍蜉撼樹。”她道。

余下活著的吞日幫弟子也顧不上自身險難,三三兩兩地從廢墟裏爬出來,抱著能大梁的屍首嚎哭。他們雖大多是家中使了些錢財,用了些關節手段才入了吞日幫,可幫主能大梁又著實待他們挺好。凡是得了些好茶美點,皆分給他們一齊吃,得了厚禮也不收著,而是散給家境清貧些的弟子用。

此時回想起來,眾弟子只記得能大梁一副肥厚笑臉、憨態可掬的模樣,雖說這人時常貪些蠅頭小利,又不識幾個字兒,是個活脫脫的大老粗,免不得時常貽笑大方,卻也略顯得可親。

弟子們哭喪著臉道,把能大梁屍首抱在懷裏:“什麽‘毫利必爭,苟全性命’!幫主,你就沒守咱們的幫規啊……”

眼前慘景教武林群雄不忍卒睹,武無功只覺胸中怒火忿起,猝然抽劍,就要向左不正刺去。

此時從旁伸來一只手攔住了他。“慢著。”

攔著武無功的人正是迷陣子。這鶴氅少年向來一副睡意朦朧的模樣,眼皮粘連耷拉著睜不開,可此時卻似神意清醒過來,一對漆眼似無波古井,凝望著左不正。

迷陣子慢吞吞地道:“此人和我師出同門,我來對付她。”

此話一出,武盟眾人皆是一驚。朗思方丈愕然道:“師出同門?”

先不論不知年歲幾何的左不正,迷陣子活了一大把年紀,輩分只在陳摶老祖後三代下,足可說比武盟中的任何一人都來得年長。世人也只道他出身換月宮,卻不知他竟有與夜叉同門的交情。

“是,方入山時,咱們都是無為觀裏的弟子。”迷陣子道,“可後來咱們各行其路,左師姐去了天山門,我也隨意找了個地兒歇息。不想被國手逮著,被逼著同他下了幾局棋。因為我輸啦,便答應他死後給他看墓冢去了。”

左不正靜默地聽了他這番話,笑吟吟地道:“總算肯認我啦,師弟?我還以為你今日死也不會出手呢。”

迷陣子眼神無瀾,擺開架勢,左腳點開虛步,左掌微曲,右拳直出,長袖飄蕩,宛若雪浪。

霎時間,兩人便如電般疾射而出!

迷陣子兀然出手,袍袖同左不正的利爪糾纏在一起。他素來一副意懶心慵的模樣,先前動手也不過擡擡衣袖,揮揮手掌,可如今卻精神煥發,整個人似蛻了一層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