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三十六)生當復相逢(第2/2頁)

這一刀直截她玉臂皓腕,轉眼間便劈裂鋼護臂、鐵指套,將她整只手削下。可也只是能將左不正一手砍下。這夜叉如有神通,在這第三刀襲來之時低喝一聲,五指抓出,撕開轟然烈風,先將玉白刀勢消解了大半。此時斷了一手,她卻也不甚在意,另一手疾出幾指,將穴道封住止血。

玉求瑕神色清冷,身上卻肌膚皸裂、骨裂聲連綿不絕。才一會兒的功夫,雪袍便殷紅一片,白紗上紅斑點點,瑪瑙珠子似的血珠漫濺。他手裏的柳葉刀應聲破裂,殘片化作齏粉碎屑,流瀉了一地。

與此同時,心底仿佛有什麽碎裂了一般,記憶如冰消雪霽,融散在如潮痛苦裏。可就算在這筋骨盡裂的劇烈痛楚中,他堅毅立定,並未退後半步。

左不正捂著流血左腕冷笑:“‘玉碎瓦全’…不過爾爾!”

連這能劈山展石的驚世一刀都尚且未能取她性命,足見此人功力之深厚難測。眾人不由得驚惶變色,他們站在旁側,尚且教這凜冽刀風刮得面上、手足鮮血淋漓,有些功力尚淺的弟子更是被震得心膽欲裂,口中大吐鮮血,就此昏厥過去。

夜叉被一刀結結實實地砍中,卻只斷了一腕。若是輔以候天樓木部的回春手段,這一腕過後興許還能接得回去。

此時只聽得人群裏有人瑟索著高呼:“…接住!”

一條物事忽地飛來。玉求瑕咬牙擡手一接,欲碎的掌心裏抓上了一柄雪白長刀。

那長刀鞘身潔白,全無藻飾,卻似有霜華流轉。玉求瑕緩緩抽刀出鞘,那刀白若新雪,皎似明月,揮動時清影爛銀,冰輝映地。

這是天下第一名刀——玉白刀。它出鞘之時,人人屏息凝神,只覺心神皆被那清麗光輝攫去。玉求瑕往旁側望去,只見錢仙兒氣喘籲籲,仍保持著將玉白刀投出的姿勢。

錢仙兒與他目光相接,不由得蹙了蹙眉,撇過眼道:“這刀當不得幾個子兒,我還你。”

玉求瑕展顏一笑,“多謝,朝奉大人。”

刀刃一翻,似抖落漫天霜雪,寒芒破開沉沉暗色。玉白刀客兩手攥刀,銀牙緊咬,疾步而進。他在心裏默念殘缺的心法,破碎的骨血裏貫入強橫內氣,朵朵血花在空裏盛放。

夜叉在火海裏冷笑著望著他,也撲身而上,利指張開,如電般直插他咽喉。熱風掀起白紗,露出玉求瑕怒睜的秀目。他聲嘶力竭道:

“第二刀,玉碎瓦全!”

倏時間,尺骨、橈骨咯咯作響,在皮肉中破碎。肌膚上滲出豆大血珠,非人痛楚在身中流躥。在疼痛之間,他甚而咬碎了半顆牙,白衣化作重重血衣。不待這痛楚稍緩,他又旋身如風,從帶血喉中再迸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第三刀,玉碎瓦全!”

兩刀齊出,攜卷連天烈焰,宛似鋪開萬丈虹霓。刀光冷冽,恰若素虬淩空。千百條焦木霎時被齊齊斬斷,黑板瓦蓋搖搖欲墜,任他什麽華美花板、茅草屋蓋,盡在這兩刀之下被齊齊分斷,墜入火中,一時間只見火雲騰卷,飛灰漫空。

左不正一手翻飛,每一指都淩厲無論,意欲攖鋒。可一刀斬落了她肘下手臂,另一刀在她身上劈開一道深深血痕。

接連三刀,出的都是“玉碎瓦全”!

眾人被這刀勢掀起的鯨波鱷浪震得紛紛跪落在地,骨斷吐血的不在少數,就連武無功都不由得拄劍跪伏,調息幾番方才壓下胸中翻湧的氣血。此時天地間仿佛除卻玉白刀客與候天樓夜叉,再無一人能毅然站立於此。

玉求瑕雙目通紅,此時他肱骨、腿骨盡皆折裂,渾身殷紅,每動一下都似有血泉奔湧。他從未如此接連使過殺人刀招,此時雖貫氣入骨脈中,卻搖搖欲墜,垂死旦夕。

刀客搖晃著架起玉白刀,血水從刀刃上淌過,染紅了明鏡一般的寒鋒。即便如此,他還是擡起兩目,望向與自己一般遍體鱗傷的夜叉。

他從染血喉中擠出聲音,嘶啞地道:

“……第四刀,玉碎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