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十九)不意熟黃粱(第2/3頁)

王小元接著道:“然後再對拜。”

金烏瞪著王小元,眼裏泛起了兇光,“…對拜什麽?”

“對拜…嗯……”王小元支吾起來,“夫妻…嗯……對拜。”

小少爺猛地躥起身來,揮拳便打。“好哇!瞧你拜的是什麽玩意兒!不是說只是結義的麽?”

這主子全不留情,王小元被揍了個鼻青臉腫,委屈地大嚷:“可是…可是我只會這種!以前我偷溜進人家的喜宴揀剩飯,見到他們都是這麽拜的!”

金烏仍不罷手。他似乎只是想尋個機會把王小元痛揍一頓。待收拾停當了,他才道:

“聽好了,一般拜把子,只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成。”

王小元摸著腫包:“我聽爹說,似乎也有立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咱倆確不是同日生的,可為什麽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呢?”金烏哼了一聲,低下頭道,“若真如此,那你可活不了幾天啦。”

他眉宇間似是浮現出些微憂意,是想到了哈茨路人的短壽,還是在憂心未蔔的前程呢?王小元難以猜出這主子紛亂的心緒,他只是個呆瓜,猜不出這麽復雜的事兒。

“既然生和死都不求,那要求什麽呢?”王小元呆呆地問。

金烏將雙掌合十,闔上了眼。微明的天光裏,細小浮塵飄動,像瀲灩的鱗鱗波光,漫蕩開來。

“就求我們一生平安,吉祥安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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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廟時,日頭已然西偏。遙望遠方,只見青煙裊裊,深林中風聲呼嘯。

幄帳前聚著一群人馬,似是寧遠侯和金震已然遊獵歸來。

“不知道今兒阿爺和爹會獵得什麽回來。”金烏抹了抹額上的灰跡,高興地道,“興許有黃兔、狐狸、雉雞…晚上咱們還能吃上炙鹿肉。”

王小元默默地聽著,嘴巴邊已淌下了涎水。

“等我再長幾歲,也想同阿爺和爹那般騎馬!可威風了!”金烏跺著腳,嘴角上揚,道,“阿娘說,咱們族人最善騎射,刀法倒還是其次。待她身子好了些,我也要向她討教!”

他倆正慢騰騰地往回走。待經行過一片長草時,王小元忽地一頓,呆在原處不動了。

腳下似是踩到了什麽柔軟的物事,他低頭一看,只見荒草間露出一只女人的、潔白而纖細的手。

“怎麽了?”金烏回頭問道。

“我…我好像踩到了什麽……”王小元頓時汗出如漿。

地上似是倒伏著一人,身軀被及胸的秋草掩蓋。王小元望見那人身上披著漆黑的綢衣,像油亮的鴉羽。他垂頭望去,只見那人身上赫然露出一道見骨刀傷,血肉模糊,極為恐怖。

恐懼之情如海潮般席卷奔湧,王小元手腳發涼,心不覺間怦怦亂撞。為什麽會有一個死人在這兒?難不成是金震與寧遠侯羽獵時不留神,射偏的箭落到了前來打柴的樵夫身上?可他瞧倒在草叢間的這人衣飾名貴,著的是上好綢衣,倒似是個上等人物。

他猛地一把捂住轉過頭來的金烏的眼,喝道:

“別看了,少爺!”

金烏卻硬是扭開他的手:“有什麽東西在那兒?”待看清了草叢間的人影後,他的面色也突地煞白。

兩人繞到那人身前,小心翼翼地用木枝翻過了那人的臉。出人意料的是,那是個艷麗的女人,五官精雕細琢出來的一般美麗,面龐瓷白,卻遍布擦傷。他倆都沒見過這個女人。

許久,金烏顫聲道:“她不是…嘉定人。”

王小元急匆匆地推他的肩:“少爺,咱們快走罷!這事兒便交給官府去辦,要是有人拿這屍首誣咱們清白,我倆可是百口莫辯呐!”

金烏卻蒼白著臉搖頭:“不,不。這人還在呼吸,她還活著。我們不能見死不救。”那女人的胸膛仍在輕輕起伏,鼻翼也在幾近微不可察地翕動。金烏趕忙擰頭,對王小元喝道,“你去和阿爺、我爹說一聲,叫他們尋些人和傷藥過來,快去!”

縱使心中百般不願,主子的話倒還是要聽的。王小元蹙了蹙眉,轉身便跑。

待王小元跑遠,金烏蹲下身來,細細地看了這負傷的女人許久。他心裏忐忑得緊,像有十數只吊桶七上八下的亂撞。他顫抖著伸手,似是想摸一摸這鬼魅似的女人。

就在他伸手的一刹,突然間,一只慘白的手如電般探出,狠狠地抓住了金烏的腕節。

金烏被嚇得魂飛天外。他睜大兩眼,只見黑衣的女人在劇烈觳觫間擡起臉龐,面上毫無血色,幽鬼似的青白。

他們二人就如此對視了許久,女人深深地望著金烏,目光如利刀在他面龐上逡巡。良久,她混沌的眼瞳裏似是有了熹微光亮,似有抑止不住的嗚咽聲自喉間瀉出,旋即是晶亮的淚花自眼中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