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芳思兩難猜(九)(第2/2頁)

水十九卻看著他笑,咧開一口潔白貝齒:“你真不知道?”

王小元傷心地道:“…不知道。”

刺客俯在他耳旁,悄聲說:“這是…給你的。”

“嗯……”王小元渾噩應道,過了老長一段時候,他突地一個激靈,渾身一抖,“嗯?”

那些紅艷艷的襖子,素青的裙面,金玉鏨花簪子,從車行裏雇的車馬,全都是給他的?

水十九笑道:“你不知道麽?少樓主這人就是睚眥必報,對你懷恨在心。他說啦,要把你打扮得像個花枝招顫的姑娘,把你賣進醉春園裏去,做個小花娘。”

王小元傻眼了,一時間噎住了聲。這話聽起來離奇,可金烏卻真幹過,且不止一回兩回。他懷疑王太早同金烏勾結上了,竟想些下作法子整他。

“我…這……他真要賣我?”王小元指著自己道。

他突然間想通了許多事,那綺羅衣衫是給他打扮用的,首飾、眉墨、口脂也都是給他的,至於那門房近日裏商議的車馬之事,也是為了備好車子,要將他拐送進醉春園裏。

“是啊,他說若不報上回的仇,他會輾轉反側,於心不安。對了,少樓主要我捎個話給你。”水十九笑吟吟地道,“他說……‘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你便乖乖等死罷,王小元。’”

王小元如遭晴空霹靂,整個人木在原地。

不知愣神了多久,後院裏有人喊他名字,他方才返過神來,倒抱著笤帚往回走。他左足和右足一個勁地打纏,幾回都要跌進方掃在一旁的落葉堆裏,

待得那少年仆役失魂落魄地走了,刺客才拾整起那紫檀盒,慢悠悠地踅到正房處,叩了叩槅扇。

過了片刻,槅扇吱呀一聲開了道縫,一個腦袋先探了出來。是賊頭鼠腦的金烏。

“怎麽樣,嚇著那蠢材了麽?”金烏問。

水十九想了想,“看起來嚇得不輕。”

金烏得意道:“哼,真是個膽小如豆的廢物。待我將一切都置辦妥當了,便來好好收拾他!”

刺客卻沉思片刻,道,“少樓主,我覺得您往後也要小心著些。”

“怎麽了?”金烏瞪眼道。

“你別看玉白刀客如今這副縮頭縮腦的模樣,他心思甚多,肚中盡是壞水,定已在心裏盤算著些壞事兒。”

金烏拍了拍他,“那你幫忙看著點那小子,有什麽風吹草動,便同我說一聲。”

水十九瞧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有些惡寒,方想開口拒絕,卻見他回身從房裏取出一只白釉經瓶,遞到自己眼前。水十九接過來,打開蓋兒嗅了嗅,是上好的江米酒,金貴得很。

“這段時日聽我的話,別聽那蠢小子的。”金烏朝他囂滑地一笑,手上拍他的力道重了些,“知道了麽?”

刺客望了望金烏,又看看手裏的江米酒,臉上也浮現出刁滑笑意,京巴犬似的點頭哈腰起來。

“自然…一切聽憑少樓主吩咐。”

水十九被放回北街去了。金烏要他幹回候天樓刺客暗地裏監看人的勾當,他便隔三差五地來在檐瓦上蹲守。王小元每日的行跡千篇一律,清早起來浥塵灑掃,到井邊汲兩桶水給東廚,麻利地劈夠一日要用的柴火,然後蹲在廚頭前巴望早膳做完。有時要去幹跑腿的活,便去街裏的酒肆聽上一兩段話文,看茶客琢磨殘棋。水十九把這些事兒復述給金烏聽,金烏聽了也嫌煩悶。

但有一件事卻算得有些奇怪。每隔幾日,王小元便會去東街,那兒十裏都是藥肆。水十九想乘機探探他行蹤,可每當一鉆入熙攘人群,這小子便似活魚入水般溜得飛快。有時他人影閃進了醉春園,一晃又不見了影兒。

待回金府稟報時,聽水十九這麽一說,金烏也納悶了。

“所以…這小子想去作什麽?”

回想起近來王小元的行跡,他倒覺得這廝像在生著悶氣,衽席間不似往時那般熱切了。反倒總愛對自己東摸西摸,時而沉默不語,時而哀聲嘆氣。

水十九想了想,笑道:“依我看,玉白刀客自打得知您要賣他去醉春園後,定憋了一肚子氣,想整些古裏古怪的藥對付您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