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野心家,是一個妄圖棄城的背叛者,是一個對自己的恩人恩將仇報的小人。
他突然粗魯的扯開了自己的衣襟。
胸膛之上,兩百年前的劍傷依舊未曾愈合,如同那魘獸剛刺下去那一劍時一樣,時時疼痛,時時提醒著他,他是為的什麽受這一劍。
——他是一個恩將仇報,連自己救命恩人都算計的卑鄙小人。
他沈退一生算計他人,自認不是什麽好人,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如果有人將他的心挖出來,那顆心也只可能是黑的。
可那顆黑心之中,仍舊有一星半點兒的良知,來自於多年前那個寒冷到令人絕望的深夜。
那一夜,一雙手拉住了他,一個聲音從死亡的路上叫醒了他。
他不知道那人的年紀,不知男女,但從那之後那人就是他心中代表良知的東西。
後來,他背叛了自己的良知,又親眼看著她死去。
沈退突然在傷口之上重重一按,疼得猛然皺起了眉頭。
當年魘獸刺這一劍時,以魘獸的血脈為詛咒,詛咒這一劍的傷口再也不會愈合,詛咒他此生此世被噩夢纏身。
從此以後,但凡他入睡,夢裏都是糾纏入骨的噩夢。
有時是在那個冬夜裏,他縮在墻角冷的發抖,街邊面容都模糊不清的幼年兮兮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稚嫩的聲音說:沈退,你可真可憐。
他匍匐著爬過去想拽住她的裙擺,她卻突然後退了兩步,仿佛看到了什麽臟東西一般,蹦蹦跳跳的走遠,快樂的說:好可憐,但我不想再救你啦!
他冷到入骨,凍死在冬夜。
有時候,夢中他和她並肩而行,走著走著,她便突然笑著問他,沈退,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他知道是夢,因為活著的年朝夕不屑於這麽問他。
但他卻仿佛抓到了救贖一般,顫抖著說,我已經後悔了。
夢中的年朝夕訝異道:後悔了呀?
他想點頭,下一刻,她手中便突然出現了一把劍,一劍捅進了他的心臟。
她笑著持劍在他心臟中翻湧著劍尖,看著他痛苦的表情,低聲說:沈退,我死的時候,可比這痛苦多了,你看看你,才這樣你就這麽痛了啊?
魘獸的詛咒,夢中的痛苦可以延伸到現實之中,他每每驚醒,痛的鉆心入骨。
後來他開始整夜整夜的不睡,以修煉代替睡眠。
後來,他但凡入定,都會被揮之不去的噩夢糾纏。
剛開始是痛到撕心裂肺,後來是痛到麻木。
他的噩夢永遠是年朝夕,她在夢裏殺了他無數次,後來,他在握住了刺入心臟的劍,終於問一句,你疼嗎?
夢中的年朝夕冷冷地看著他,卻說,你好惡心。
傷勢兩百年未愈,他便被噩夢糾纏了兩百年。
沈退看了看胸口,面無表情的拉好了衣服,看到了山下那群小鬼已經祭拜完了。
他們離開了,於是他這個見不得人的小人終於能去見兮兮了。
他從山巔上走下,沒有禦劍,一步步走了下去。
一直走到年朝夕墓前,他在墓碑前站定,習慣性地想為她擦拭墓碑,伸出手的那一刻,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的眼睛死死地看著那座墓,神情一點點冷了下來。
有人動了兮兮的墓!
……
“你說沈退牧允之他們都不在月見城了?牧允之不是月見城城主嗎?”
年朝夕微瞪著眼睛,神情中有些不可置信。
和她說話的念溪覺得奇怪:“這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修真界應該是人盡皆知了啊,畢竟沈退他們也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人,當年做的那些事……哼!”
年朝夕眼睛也不眨的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我不太出門,所知道的都是家中長輩講給我聽的,他閉關很久了,可能跟不上外面的事情了吧。”
如此拙劣的借口,念溪深信不疑。
她說:“確實不在了,牧允之名義上還是月見城城主,但現在基本上都是魘姑姑和老山長他們在管事了。”
年朝夕一聽,心中微動。
她現在坐在念溪他們的飛舟上,原意是想讓他們離開的時候帶她一程,她好去最近的大城為雁危行買些靈藥。
可是現在……她突然動了回月見城一趟的心思。
她想再看一眼魘兒,看那丫頭在月見城到底過成什麽樣了,也想趁機拿回自己的劍。
這麽想著,她為雁危行包紮傷口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雁危行低頭看著她,突然說:“兮兮,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高興?”
年朝夕糊弄失憶人士:“沒什麽。”
雁危行見狀,黯然垂下眸子:“兮兮,我是你的未婚夫,你還是不承認我嗎……”
年朝夕聞言面色扭曲,其他人一個個也都臉色古怪。
鬼知道他們看到花容月貌的小仙女帶回來一個自稱未婚夫的男人時心中什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