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上古有大氣運者,得天道偏愛。

這樣的人生來一路坦途,翻雲覆雨攪弄風雲不在話下,甚至天道有時候會愛屋及烏,哪一族若是誕生了大氣運者,那整個族都被被天道偏愛幾百上千年。

後來大道法則逐漸完善,天道逐漸退隱幕後,世間就再無大氣運者之說。

除了佛子這種得天下信徒信仰而生,必須得被天道承認的人,一個人想憑一己之力得天道認可,和做夢也沒什麽區別。

而哪怕是佛子,天道認可的也不是佛子這個人,而是佛子身上所承載的萬千信徒的願力,佛子本人在天道眼中也不過是個承載願力的容器。

而現在,佛子親口說在座之中有一人能被天道承認。

這和直接說在大道法則完善的今天,他們修真界出了個氣運之子也沒什麽差別。

怎麽可能!

有人覺得佛子終於是瘋了。

那人忍耐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哪怕是你們佛宗這一屆沒有能得到天道承認的佛子,也不該撒這樣的謊!”

就見主持都忍不住道:“凈釋,你在說什麽!”

玉台之上三人,只有凈妄突然反應了過來什麽似的,順著凈釋的目光看過去,突然面色大變。

年朝夕!他看得是小城主!

該死!他怎麽忘了這件事!

台下,小城主冷然和凈釋對峙著,而雁危行的手已經伸向了無苦劍,他反而面色平靜,微微眯著眼看著凈釋,似乎並沒有被激怒的樣子。

可是和他當了幾百年摯友的凈妄太了解雁危行了。

他越是動怒,便越是平靜,若是他真的在臉上表現出了怒意,那反而說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不在意。

所以他才敢在雁危行一臉怒意勃發的時候都還敢在雁危行頭上蹦跶,因為他知道雁危行不是在真的生氣。

而當雁危行露出這幅平靜的近乎寂靜的表情時,他反而會警覺地安靜下來,不再去觸碰雁危行的底線。

這也是他百年如一日的作死下去,卻始終沒被雁危行打死的原因。

而像現在這樣……

凈妄看了雁危行一眼,猛然打了一個寒顫。

這已經不是動怒的程度了,雁危行明顯是動了殺念。

上次雁危行這樣動殺念是在什麽時候?

凈妄已經記不太清了,但他仍記得讓雁危行露出這幅表情的那個魔修的下場。

天不怕地不怕的凈妄當晚就做了噩夢,隨即老實了整整半年。

不行!不能讓雁危行在這裏動手!

他並不擔憂敢作死的凈釋會不會死,但他怕當眾殺人之後他也保不住雁危行,到時候他那個摯友就真的只能是魔了!

凈妄當即厲聲道:“凈釋!閉嘴!”

凈釋卻笑道:“師兄,這裏有人能破靈璧,你明明也知道的,為什麽還讓我閉嘴呢?”

他又看了年朝夕一眼,淡淡道:“還是說在你心裏,佛宗的生死都算不了什麽,不配你求她出一次手?”

話音落下,凈妄的臉色猛然沉了下來。

然而凈釋的話已經說出了口,他明知道他現在在想幹什麽,卻仍舊忍不住地去想。

佛宗的生死……小城主的安危……

他面上掠過一絲茫然無措地掙紮。

“你閉嘴吧。”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凈妄恍然看了過去。

在他的視線之中,小城主就坐在台下,沒有起身,反而微微撐著下巴,淡淡道:“一張口就是生死存亡,一閉嘴就是佛宗安危,佛宗安危你們全宗上下幾千人加在一起都管不了,讓區區一個凈妄負擔你們的生死安危?是你們太看得起他了還是我太看不起他了?”

佛子輕笑:“女施主說笑了。”

年朝夕卻沒看他,反而看向了凈妄。

凈妄臉上仍有方才的掙紮茫然。

那掙紮茫然,讓年朝夕莫名有了一種凈妄曾經真的做過佛子的感覺。

畢竟除了傳說中悲天憫人的佛子,哪個傻子會因為別人一句算不上高明的偷換概念,就將一宗的生死存亡理所當然般的算在了自己頭上。

這大概就是凈妄的佛性。

而年朝夕也忍不住困惑,有這樣的佛性在,天道為何仍然沒有承認凈妄呢?

天道都不承認凈妄,又怎麽可能會承認她呢?

年朝夕忍不住擡頭看著凈釋。

凈釋為什麽這麽篤定天道一定會承認她?

年朝夕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兩百年前她殉城之事。

她死後,整個修真界都遍布小戰神祠或者女武神祠,日日夜夜香火不斷,兩百年下來,她所得到的願力,不一定比得信徒願力而生的佛子來得少。

天道或許不會承認一個人,但它會承認眾生願力。

可是得天道承認何其苛刻,年朝夕自己都不覺得她能得到天道承認,這個凈釋,他為什麽這麽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