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咋生孩子還變傻了,可不就是七二年嘛。”門口進來個女人,三十多歲,□□的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苦瓜臉,吊梢眼,笑呵呵的。

安然怔了怔,這是繼母許紅梅,1998年查出乳腺癌三個月就死了。莫非她遇見網絡小說裏的“重生”了?

畢竟,做阿飄那二十年她躲在很多女孩子後面看過無數小說。

許紅梅早已習慣這樣三錘打不出個冷屁的繼女,撇撇嘴,歪著瞅了眼她懷裏的“猴子”:“咱丫頭挺好看的,隨你。”

要不是嘴角的抽搐和隱藏得很好的嫌棄,安然就信了。紅通通皺巴巴,胎毛長得像椰子,腦袋上還糊著層胎脂,小嫩指甲跟貓爪爪似的,就這麽個既像猴子又像椰子還像貓崽崽的孩子,就是親媽也誇不出“好看”。

難怪當年剛生出來就驚到大夫呢!

“然然啊,這是阿姨給你熬的雞湯,趕緊趁熱喝。”許紅梅放下鋁皮飯盒,又從網兜裏掏出六個雞蛋,“這幾個雞蛋是我剛從王副廠長家借來的,本來想多給你送幾個,可今年廠子效益不好,買雞錢還是你爸預支下個月工資,再沒條件多……”

許紅梅是繼母,還是愛面子的繼母,所以表面工作總是做得讓人無可指摘。但安然上輩子加上阿飄也活了六十多年,吃過她那麽多虧,永遠記得她借口妹妹安雅年紀小,給安排到陽三棉工作,自己卻被她弄到石安公社響水生產隊還丟了城鎮戶口的嘴臉。

“行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小兔子似的繼女忽然冷著臉,許紅梅有點詫異,以為是女人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樣。都說為母則剛,她當年生了安雅不也變了個人嗎?

但今天的目的還沒達到,她怎會輕易離開。

“然然啊,咱娘倆之間你跟我說句掏心窩子的,宋知青他……”

宋知青全名宋致遠,是安然的前夫,名副其實的天才。十四歲以全國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國防科技大學,沒畢業就被特招進入著名的709軍工廠,後來文革期間因為寫過兩篇不合時宜的文章被下放,從海城來到邊遠的石蘭山區,一待就是四年。

“你說他去年走的時候只留下一封信,說他還會回來,我看懸,現在多少知青想往城裏跑,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走的時候你還沒顯懷,現在孩子都生了也沒個信兒,怕不是在海城又娶了個女人吧?”

安然肯定的搖頭:“不會。”

宋致遠不是這種人,上輩子他忽然離開大隊,又不能在信裏明說,其實是被海城召回參與一項重要軍工武器的研究,必須全程嚴格保密。後來孩子半歲時他回來找過她們母女,只是安然在繼母的挑撥下對他心生怨念,況且懷胎分娩都一個人熬過來了,這個丈夫的存在確實可有可無。本就沒啥感情的小兩口一商量,得,和平分手,離婚吧。

孩子歸安然,宋致遠按時寄撫養費,一東一西,相隔大半個華國,直到孩子五歲才再一次見到爸爸。

當然,宋致遠雖然為人木訥,但他給的撫養費高昂,幾乎是他工資的大半,終生未再婚,後來虹曉上學也是他動用關系幫忙進最好的幼兒園小學初中,推薦工作,安排落戶,買房買車,住院時也守過很長時間,甚至需要換腎時他第一個提出讓醫生先給他配型,用他的。

人品是沒問題,可不是良配。

“要不,你把他地址給我們,我讓你爸掛個電話去問問,他要不回來,你娘倆早作打算。”許紅梅撫了撫安然的發頂,仿佛慈祥的母親。

以前的安然,頓時感激涕零,不僅給了電話,後來還親自跟著繼母上父親辦公室,親自在電話裏把宋致遠臭罵一頓,逼他回來離婚。本來是小女孩子被繼母慫恿著騎虎難下說的氣話,宋致遠卻當了真,情緒低落,在即將完成的項目上出錯,即使後來將功補過也一直沒能當上總工程師,被業界稱為軍工界的“無冕之王”。

安然雖然對他沒感情,但也感激他多年對孩子的付出,不可能再中繼母的圈套:“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更不曉得電話。”

真是油鹽不進!許紅梅咬了咬牙,臉色沒變,心裏恨恨地,站起來就說家裏有事先走了。

安然沒空琢磨繼母的心思,她現在看著懷裏吃奶吃著吃著睡著的小“猴子”,眼淚都快出來了。剛才在孩子屁股上沒找到那塊熟悉的胎記,她就知道這是自己的親生孩子無疑,上天讓她重生到孩子沒被調包之前,這是多麽的幸運?

小小的女兒胎發不多,睫毛也不卷不翹,並不像後世的高顏值寶寶,反倒是劉美芬的病女兒,白白嫩嫩粉雕玉琢……也難怪,她當年會毫不懷疑的帶著假孩子出院。

“對不起,寶,媽媽對不起你。”

睡夢中的“小猴子”努努嘴巴,散發出一股嬰兒獨有的奶香味,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