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若是旁人面對如此震怒的皇帝,定然會被嚇得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然而王公公卻像是沒有感受到皇帝的怒火似的,上前將其丟在地上的奏折撿起,重新放回禦案之上,低聲回答道:

“哪兒能啊?王爺心中其實是有數的。”

“有數?你看他這十天半月一道八百裏加急的模樣,是心裏有數?”

皇帝冷哼一聲,語氣中怒火依舊非常明顯:

“自我天齊戰事平靜之後,什麽時候如此頻繁地使用過八百裏加急?他倒是一點也不講究!”

不過這一次,皇帝到底還是沒有將王公公才撿回來的奏折給重新丟出去。

而王公公卻沒有再去反駁皇上的話,只笑眯眯的看著皇帝,眼中的意思卻非常明顯:

前幾年天齊戰事吃緊那會兒,用到的八百裏加急少不得會在路上跑死幾匹馬,幾個驛官日夜兼程,輪班倒換,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將戰報送回京城。

而現在厲王殿下用的八百裏加急才哪兒到哪兒啊?

這麽些日子了,朝廷可從未聽到溢州到京城這一路的驛站,有誰報損,說是八百裏加急把馬給跑死了。

這不是心裏有數是什麽?

王公公伺候皇上多年,如同王公公了解皇帝一般,皇帝也同樣了解王公公。

現在一看王公公的神情便能讀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當即便低聲冷哼道:

“他再有數,怎麽不見他給他老子我,也送一封八百裏加急?”

和自己的王妃你一封我一封地送的倒是起勁。

秦戮到溢州這已經一月有余了吧?

將近兩個月的時候,秦戮就一封信沒給他送回來!更別說是送八百裏加急了!

別說,這話王公公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接,只靜靜地看了鬧脾氣的皇帝陛下一眼:

厲王殿下是什麽樣的人,皇上還能不了解?

別說是離京兩個月了,就是厲王殿下離京去邊關打仗的那三年,也沒見送什麽信回來啊!

就是偶爾有消息傳回,也是隨著戰報一起。

甚至就連那偶爾隨著戰報一起傳回的消息,也不是出自厲王殿下之手,而是出自其他將領。

最多也就寥寥幾句話:

三皇子殿下一切安好。

三皇子殿下不慎受傷,好在已無大礙。

三皇子殿下用兵如神,退敵百裏。

……

王公公以為,自家陛下早就已經熟悉了厲王殿下沉默寡言的模樣了,誰知如今卻抱怨了起來?

皇帝被王公公這個眼神給堵得瞬間說不出話來了:

他這是突然抱怨嗎?

這不是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嗎?

和時不時便能接到八百裏加急的顧硯書相比,他的這個倒黴兒子簡直就是大不孝!

皇帝心中如此嘀咕著,誰料擡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公公看透一切的眼神。

頓時便覺得更糟心了,想也不想便沖著王公公揮了揮手:

“你給朕先下去!朕現在不想看到你的!”

“奴才告退。”

王公公聞言,微微俯身,而後便從禦書房內退了出去。

聽著王公公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皇帝不由伸手揉了揉額頭:

身邊跟著這麽一個老家夥就是這麽一點不好,心裏想點什麽能給你看的一清二楚。

誰知心中這樣的想法剛落,便又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擡眼,便發現剛剛才被他打發走的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還不等皇帝開口,王公公便先一步俯身,說出了自己回來的原因:

“陛下,溢州送來的八百裏加急。”

原本還在用沒好氣的眼神看著王公公的秦淵,聞言先是愣了愣,而後才將目光放在了被王公公放在雙手間的那道信封之上。

“朕知道了,放下吧。”

秦淵揚了揚下巴,異常平靜地沖著王公公吩咐道,仿佛此時王公公遞過來的,只是一封極為普通的信件一般。

若不是王公公才聽過了自家陛下的抱怨,恐怕便真的信了。

轉念想到自家陛下的脾氣,王公公只當是什麽也不知道,上前一步,直接將手中的信封放在了秦淵的面前。

“還算這小子還有點良心,沒有完全把自己爹給忘了!”

看著眼前的這封信,秦淵一邊嘀咕著,一邊將信紙從中掏了出來。

然而還不等秦淵多誇上秦戮兩句,便已經看到了信紙上所書寫的內容。

字跡冷硬,筆鋒如刀,言語簡練,字裏行間說的全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溢州堤壩修築的進展。

那多寫一個字也欠奉的模樣,與皇帝心中所設想的充滿孺慕之情的家常信,差了十萬八千裏還不止!

要不是腦海中理智尚存,秦淵差點直接將手中的這一封奏報給丟出去:

這都是養的都是什麽糟心的玩意兒!

王公公是個乖覺的,早在秦淵將信紙拿出來之後沒多久,便察覺到了自家皇帝陛下臉上的神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