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嗯?”

秦戮睜開眼,一眼便看到了興仁手中拿著的信,微微愣神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算算時間,今日的確應該收到他家軟軟的回信了。

想到這裏,秦戮心底的不快頓時便消散了不少。

特別是在將信從興仁的手中接過,感受到信封之下比起以往都要紮實的厚度時,唇角更是出現了一若有似無的笑容。

注意到自家王爺的心情變化,興仁也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氣:

到底還是王妃有辦法,僅僅是一封信,便能讓王爺開懷。

見自家王爺已經將信紙從信封中取了出來,興仁連忙默默向秦戮俯了俯身,而後便直接退出了議事廳。

這也是興仁在這些日子裏積累到的經驗之一:

自家王爺在看王妃的來信時,並不喜旁人在場。

興仁將這一行為,歸結於猛獸的占有欲。

而此時,某個被當作猛獸,並且極具占有欲的人,已經將顧硯書的回信看完了一大半。

看著信紙上熟悉的字跡,秦戮頓時便想到了他還在京城的日子。

他在京城時,與顧硯書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白裏日能夠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多。

有些時候忙起來了,甚至一整個白天都見不上一面。

在發現這個情況後,在每日晚膳之後或是睡覺之前,顧硯書便會要求秦戮空出半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與他獨處,美其名曰交流感情。

而在這段時間裏,顧硯書便很喜歡與秦戮說一說他白日裏都做了些什麽,遇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人或者事兒。

一開始秦戮還覺得有些別扭。

畢竟在他前面二十年的人生中,鮮少有人如同顧硯書這般,與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但慣來對旁人的情緒異常敏銳的顧硯書,當時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秦戮的異樣似的,依舊我行我素。

秦戮對於顧硯書的這一做法,雖然別扭,卻不覺得討厭。

特別是在顧硯書的聲音本就很好聽,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朗,卻又比一般的少年,多了一絲溫潤。

說起每日裏發生的事兒時,總能將一件平平無奇的事,說得極為有趣。

再加上其說話時,總是用一雙眼睛巴巴地看著秦戮,眼中閃爍著異常絢爛的光芒,似乎很期待秦戮能夠有所回應。

對上這樣的眼神,秦戮又怎麽忍心讓它的主人失望?

漸漸地,秦戮便克服了心中那股別扭的感覺,會偶爾給予顧硯書一定的回應。

在離京之前的那段日子,秦戮也早就習慣了顧硯書這樣交流感情的方式,甚至有些時候,還有些期待每日的獨處時間。

甚至習慣之後的大多數時候,秦戮也會如同顧硯書那般,與顧硯書說一說自己遇到了什麽事。

不過與顧硯書能夠將一件小事都說的非常有趣不同,在講故事這一方面,秦戮似乎是差了一些天分,說出來的內容也有些幹巴巴的無趣。

但顧硯書對此卻毫不在乎,甚至在秦戮開口之時,還極為捧場。

不僅會用一種“我很感興趣”的眼神看著秦戮,甚至還會在秦戮停頓的間隙,適時詢問事情的發展。

用顧硯書的話來說,他與秦戮屬於包辦式婚姻,兩人在成婚之前連一次正常的會面也沒有,甚至比不上尋常夫妻,至少尋常夫妻在成婚之前,總是要相看一番的。

想要感情長久,不僅需要互相包容理解,也需要雙方對彼此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像是這樣互相交換信息的過程,就是一個彼此互相了解的過程。

故而無所謂故事乏味與否,只要秦戮願意開口分享,便是一個進步。

現在看著信紙上,顧硯書所寫的那些與水泥路、柳如溪以及邀月閣即將開設分店的種種言語。

秦戮仿佛已經聽到了自己王妃如同往常一般,清朗中帶著一份溫潤,又夾雜著一絲笑意的聲音出現在了自己的耳畔。

唇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翻看手中的信紙,秦戮又向下看了看。

隨後,便看到了信紙上,顧硯書所寫的與丁一白以及戶部和大皇子一脈有關的事。

剛剛還在想待到桐潭縣之事傳回京都,大皇子一脈少不得會借題發揮的秦戮,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從懂事開始,秦戮便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幸運之人。

生在皇家,卻毫不受寵,在那深宮大院之中,他與母妃二人幾乎人人可欺。

好不容易看著日子稍稍好過了些許,母妃卻死在了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之中。

後來到了戰場上,人人都說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年紀輕輕能夠由此成就,算得上是氣運加身,卻不知道他曾經贏得有多艱難。

甚至於現在秦戮只稍稍一回憶,便能感受到刀鋒距離自己的要害不過方寸的壓迫感。

然而現在,秦戮卻覺得,自己似乎……的確有些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