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安南的千層套路

果不其然。

面對薩爾瓦托雷的疑問,安南毫不猶豫地回道:

“自然去繼續戰鬥。”

他最開始來到羅斯堡,就是為了幹掉巴伯子爵。

他先是派遣傭兵劫掠凍水港,又打算刺殺安南與薩爾瓦托雷。安南即使按常識推斷,也知道這恩怨絕可不是說翻篇就能翻篇的。

他對巴伯子爵心中生不起仇怨、也沒有憎恨或是暴怒的情感。

但假如反過來說,當安南思考“要不要殺掉巴伯子爵”時,他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心底的雀躍歡欣。

——那麽,我應該是恨著這個人的吧。

“阿爾文·巴伯……”

安南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語氣飄忽不定。

他的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也沒有說什麽“你惹怒我了”、“你竟然傷害我的人”之類的狠話廢話場面話。

他的眼中只是燃起了非常純凈的喜悅與歡欣。

想殺。非常想殺。

光是想象殺死他之後的愉悅,安南都能感覺自己的臉隱約有些泛紅發熱,就像是喝多了酒一樣飄乎乎的感覺。

“……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唐璜。”

薩爾瓦托雷眉頭緊鎖,對這個答案不算太意外:“要不你再等我一下?我把這裏的黑火全部驅散掉,就跟你一起去,你自己一個人去很容易發生危險的。

“而且,你其實沒必要去冒險。你大可忍上一忍,等我回黑塔之後,就有的是辦法可以替你解決這個麻煩……”

“非常感謝……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全,但我不想忍。”

安南打斷了他的話:“就像是你之前所說的一樣——這是我必須去做的事。不是我與他個人有刻骨之恨,也不是我想要收回他偷走的、原本屬於我這個領主的權力。

“我只是單純想要殺了他而已。”

他的眼中仿佛閃耀著光芒,語氣鏗鏘有力。

安南這話充滿了豪傑般光明正大的氣魄,那股強烈的正面情緒激蕩而起,他的身上仿佛纏繞著聖光一樣。

這甚至讓薩爾瓦托雷產生了某種錯覺:

仿佛安南這不是要去復仇、殺人,而是要舍棄生命去拯救世界一樣……

“……但就算子爵大人身邊只有一個超凡者。可光是那個人,你也不太好應對。”

薩爾瓦托雷委婉地勸道:“給我六個小時的時間……我把這些黑火全部驅散,就和你去找他。他肯定不會跑太遠的。”

畢竟他身邊的這些護衛,都只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對詛咒毫無抗性。無論是被精神控制,亦或是被冰封、被炸成碎片、或是直接束縛困住,都是有可能的。

薩爾瓦托雷有些擔憂的想道。

唐璜能依賴的只有我……

這些護衛們,實在是太年輕了。

他們就算能死而復生,但也總是會怕死怕疼的吧?

就算他們真的不怕死又不怕疼,可他們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的樣子。

這三十多個毛頭小夥子又能做成什麽事?

雖然對劍士來說,年輕而健康的身體的確非常重要。但也這代表著心眼少、心思單純。沒見過多少人,沒讀過多少書,也沒經歷過什麽艱苦的戰鬥,就會很容易做出什麽莽撞的事。在面對強敵的時候,心態也往往容易出問題……

這些都是致命的。

但安南卻只是毫不在意的搖搖頭。

“我相信他們,學長。”

安南的言語之中,是毫不遲疑的肯定:“他們都是我最為忠誠而強大的護衛。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是絕對的精英。”

即使是玩家們,也能聽得出來。這絕非是虛偽的迎合之詞,而是發自肺腑的信任。

他們一時也為此有些感動。

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竟是漸漸有些喜歡上了這個面冷心熱、硬著嘴不承認自己心中那絲善良的貴族少年。

他會為“區區護衛”的受傷而驚慌、恐懼,會為了讓火勢不再擴散而舍棄強大的援軍,會為了幫助他人而冒險迎戰實力遠超自己的強大巫師。

——他如今想要殺死巴伯子爵,應該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領民。

與薩爾瓦托雷不同的是,玩家們是這樣認為的。

畢竟貴族們的遊戲規則,就是妥協。

這點薩爾瓦托雷不懂,但來自現代社會的玩家們卻是能理解的。

“唐璜·傑蘭特”從貴族的規則中跳出來,以弱小之身與強敵奮戰……應當就是為了心中的那絲光明。

僅以公義之名,行公義之事——

這是只有在已經開始大致明白事理、知曉對錯,卻仍然不服從於現實,不願理解現實的十二三歲的少年階段,才能出現的不怕天不怕地的心理。

玩家們有些悵然。

因為他們已經從這個年紀中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