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族兄秦懷銘

申時時分,張氏還在深眠,她實在累得很了。

秦遇就搬了個小馬紮坐在作坊門口,寬大的木門上方懸了一塊薄薄的木板,也算作廊檐了,晴日能遮陽,雨天能避雨,空氣還流通,多好的地兒。

他小手裏拿著一把小蒲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思考著他這個俗人的未來。

因為身體原因,他娘看他很緊,根本不放他獨自出豆腐鋪子,他所了解的外界都是從他娘和一位族兄口中得知。

族兄叫秦懷銘,跟秦遇是五服兄弟,關系已經有些遠了,只不過兩家人都在鎮上,擡頭不見低頭見,所以逢年過節還是有往來。

相比秦遇他父親這一支的人丁凋零,秦懷銘家倒是人丁興旺,枝繁葉茂。

想著想著,秦遇聽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叫他。

他收回思緒,凝神聽了一會兒,不是他的幻覺,真的有人在喚他。

他起身走了出去,豆腐鋪子外站著一個十歲模樣的少年,他一身長衫,背上還背著一個書箱,眼神明亮,看到秦遇出現,高興的叫了一聲“遇弟”。

秦遇彎了彎眉,把他迎進來,秦懷銘顯然是了解他的,熟稔地搬了個小馬紮走到作坊門口,秦遇端著水出來,看到他已經坐下了。

“銘哥,給。”

秦懷銘接過水大口大口喝了,喝完抹抹嘴,秦遇把空碗放回廚房。

隨後他在秦懷銘身邊坐下,繼續扇著他那把小蒲扇,慢條斯理問:“今天怎麽散學這麽早。”

“先生有事。”

秦懷銘家裏做著酒樓生意,入了商籍,但本朝允許商籍子弟科舉,只是升官卡得嚴,且頗受排擠,但總比不允許商籍子弟科舉好。秦遇知道的時候,還有些意外。

他記得許多朝代都對商人頗多打壓,有些朝代還嚴格限制商人的食物,衣著,甚至配色。

他下意識追問了這是哪個朝代,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成朝。

秦遇茫然,歷史上沒有這個朝代…啊。

秦懷銘接著說,他才明白這裏不是他原來生活的時空。

但歷史走向又跟秦遇印象裏相去不遠,成朝之前的朝代類宋,同樣是異族入侵,但成帝橫空出世,趕走異族建立了成朝。

那個時候女子裹小腳的風氣初現,各種變態條規冒頭,成帝連下指令,把這股歪風邪氣掐死在搖籃裏。後期還造了大船出海,從海外帶回來不少好東西。紅薯,土豆,辣椒都是那個時候帶回來的。

秦懷銘明顯是成帝的狂熱粉,言談之間極為推崇,秦遇聽著他說成帝事跡,臉色微妙,這應該是“前輩”吧。

秦遇沒有打斷他,面上聽著,腦子裏在想他以後做什麽。

成朝商人地位尚可,只是免不了四處周旋,到處打點,賠笑臉不說,若是沒靠山還得防著別人見財起意,謀財害命。

可能信得過的靠山哪裏好找。

若是從軍,他好歹讀了這麽多年書,理論知識在,多實驗幾次,改良一下現有武器還是可以的,不過就怕因此入了工籍。再說,他娘肯定也不願意。

思來想去,居然只有科舉這條路最適合他。或者說,科舉是最適合底層百姓往上爬的階梯。

難怪會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耳邊是秦懷銘刻意壓低也難掩激動的話語,秦遇看著院子的地面,陽光灑了一地,已經有些蒸騰的熱意。

到了盛夏的時候,這小塊地方被太陽曬得跟燒熱的鍋子一樣,秦遇踩在上面,感覺自己就是跑得團團轉的螞蟻,所以他一般都是早晚才走動。

其他人鋪子的後院要麽種樹,要麽在院子裏開辟一塊菜地。但秦家地方窄,還要做豆腐,再種樹就更擠了。

至於種菜,張氏原本是想過的,但一來菜地招蚊蟲,二來秦遇本來就不能常出門,再把最後一塊地方給占了,秦遇是一點活動地兒都沒有了。

況且巴掌大的地方能種多少菜,外面青菜又不貴,張氏把自己說服了。

秦懷銘的聲音還在繼續,秦遇跟秦懷銘的相交是一場意外,他六歲那年,身子好些了,他娘觀察許久,覺得他應該能出門,於是年關時候,帶著他去了秦懷銘家。

他們去了之後,是秦懷銘的母親方氏招待了他們。

秦懷銘的父親秦崇恩在家裏排行第三,秦家兩位老人跟著大房居住,秦崇恩和方氏如今自己當家做主。秦崇恩一年有一半時間帶著大兒子在縣裏忙碌,剩下時間會回到鎮上。

方氏因為兒子們念書的緣故,就從沂溪縣轉到了長寧鎮。倒不是沂溪縣的先生不如長寧鎮。恰恰相反,沂溪縣作為縣令大人坐鎮的地方,有學問的先生不少。

只是方氏和秦崇恩挑先生,先生也挑學生,方氏和秦崇恩看中的先生覺得秦懷銘基礎太差,委婉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