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偷聽

時雍趁著天黑,帶著朱九出了盧龍塞營地。

大黑跟在後面奔跑了一段路,時雍又停下馬來,將狗子用一個布兜子裏放到馬背上,越去越遠。

夜風拂入塞口,白馬扶舟悠閑而安靜地站在囚室外面的石階上看著遠去的黑影,一動不動。

黑暗掩藏了他的身影,也掩藏了他臉上的表情。

囚室裏面,夥夫長痛苦而絕望的呻吟如魔鬼的呐喊般淒厲而恐怖。

“督主。”慕漓從囚室出來,站在白馬扶舟身後,低聲道:“那個人快要不行了。”

“交代了嗎?”白馬扶舟聲音幽幽涼涼。聽不出情緒。

“不肯說。”慕漓聲音帶一絲嘆,“倒是個硬漢子。”

白馬扶舟冷笑,沒有回頭,安靜許久才道:

“留他一條性命。”

慕漓問:“那還審是不審?”

白馬扶舟不耐煩地哼聲,“審。怎麽不審。別把人弄死就成。”

說罷,他頓了頓,微微一笑,轉頭道:“去找個醫官來,給他治治傷。”

慕漓明白他的意思,拱手退下,“是。”

“慢著。”白馬扶舟輕喝一聲,可是等慕漓停下走到身邊,他眉尖微挑,又擺了擺手,“罷了。本督親自去審。”

“駕——”

馬兒上了官路,朱九速度比時雍快了許多。

暗夜風大,兩人一前一後狂奔。

時雍出發前已經對身子做了些處理,可到底是不方便的小日子,像男子一樣在馬背上狂顛,時間長了有些不適。

她緊蹙眉頭,忍著,冷風刮得臉頰冰冷麻木,身子涼透了,而天公不作美,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小雨。

又奔波一段,時雍問朱九。

“九哥,還有多遠?”

朱九調頭觀察著山勢,大聲道:“翻過前面那座山,還有差不多十來裏就到青山口了。”

時雍看了一眼,“九哥,能否稍等我片刻。”

朱九離他兩丈遠,看不清她蒼白的臉色,“怎麽了?你不是說很急嗎?”

時雍不好解釋,“小解。”

人有三急,盡管得知趙胤可能出會意外,朱九此時心急如焚,仍然不好在一個小姑娘面對太過失態。

他勒住馬繩,將馬兒停下來,四周看看道:“快去。”

說罷,朱九指了指左側的一處河岸,“那邊背風,我看就可以。”

時雍看他一眼,有點想笑,輕輕嗯一聲。

“九哥你幫我看著點兒。”

朱九:“曉得,你快著些,有事吱氣。”

時雍應了聲,把大黑抱下來放好,從包袱裏摸了些備用的衛生用品,把馬兒交給朱九,就往左側而去。

河岸臨山,深夜裏空無一人,除了潺潺的流水聲,就是山風刮過的呼嘯。時雍沒有去河岸“方便”,而是選擇了靠山的地方,河岸沒有遮擋物,一覽無余,沒有安全感。

靠著山的一邊,小雨落山如霧般朦朧,大黑跟在她身後,無聲無息。

時雍看大黑一眼,蹲下身來。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處樹林和草叢,再往上是一處斜坡,她這麽蹲身很難被人發現,可是斜坡上有人經過,她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風烈烈地吹,時雍身著男裝,行事倒是方便很多,她速度很快,處理好剛準備站起來,就聽到一陣細微的馬蹄聲。

很輕的蹄聲,仿佛馬蹄上被包了一層棉布般,悶悶地響,但是因為離得近,她還是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來這種與眾不同的響動,間或還伴著一種士兵棉甲上的泡釘摩擦出來的聲音。

大晚上的,怎會有軍隊?

難道是趙胤?

時雍慢慢探出一個頭。

黑漆漆的斜坡上,是一條通往山林的狹長小道,樹林陰影,雨夜幽光,根本就看不清對方是誰。

時雍摸了摸大黑的頭,手指湊到唇邊,朝大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撿起地上的石塊,“嗖”一聲投入遠處的山林。

“尤阿烏乎比?”一道壓抑的粗喝聲傳來。

時雍一怔。

不是大晏話?她聽不懂。

而會在永平府出現的只有與大晏交戰只有兀良汗人。

時雍心裏一緊,抱著大黑低下頭。

安靜片刻,斜坡上的人又嘰裏咕嚕說了幾句。

聽語氣,是在訓斥手下人。

寂靜的夜色裏,這些人的聲音很低,卻句句隨山風傳入了時雍的耳風裏。在他的訓斥後,馬兒速度似乎更快了,時雍潛伏在原地等待了許久,等到那一群人全部通過緩坡,這才帶著大黑回到原地。

“九哥。”

朱九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聞言不悅地問:“女子真是麻煩,這麽久。走吧。”

“九哥!”時雍沒動,把剛才的事情說了,又把聽來的那幾句話,通過強行記憶後漢化給朱九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