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50

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頂層天台。

“…………”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長達四年半的布局。懷抱仇恨的野犬,化為月下殺人獸的虎。

無數個不曾闔上眼的夜晚。千千萬萬個無法拯救朋友的平行世界。

以黑洞洞槍口作為句號的告別,……Lupin酒吧裏甘醇的美酒,真的想和你再喝一次啊。“在別的——本來的世界,我和你是朋友。”不是想做首領才去當的。是真的。

不斷上漲的水面終於要漫過他的口鼻。他硬撐著,在橫濱的落日下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背負著一整個世界的黑暗,肩頸上的圍巾也早已被千千萬萬個太宰治的血液浸透了。

但是。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太宰邁出腳步,走到了大樓邊緣。邊緣沒有防止掉落的欄杆和墻壁。那一邊就是天空。一旦掉下去,直到落到地面之前都沒有任何阻擋的東西。*

橫濱在他的背後張開懷抱,他幾乎要欣然地投入進去。

“太宰先生,”敦痛苦地用雙手支撐著膝蓋,他不顧自己身上再一次被撕扯開的創口,逼迫自己動彈起來。動啊——這具沒用的身體,動啊!!!“太宰、先生……”敦噙著淚呼喚道,面孔在恐懼與絕望的感情下扭曲,他竭力向太宰伸出手:“求您。求您……”

不知從哪裏來的直覺,讓敦感受到了心臟第三次被撕裂的巨大悲慟。

太宰溫柔地看了他一眼。這眼神與每一次敦使用異能力傷痕累累、每一次首領親自給敦發布任務、每一次敦殲滅了全部敵人返回時,從那張漆黑王座高處投下來的眼神都沒有什麽區別。那是,來自一捧余灰裏,最後的溫熱。

太宰後退了一步。腳跟越過邊緣,伸到空中。*

“終於到來了啊。”太宰後背沐浴著風,露出了舒暢的微笑。“第五階段,計劃的最終階段。總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心情。好像回到故鄉前一日的心情啊。”*

“等等。”芥川突然打斷道。他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你先……從那裏,下來。”

他皺著眉,顯出不耐煩而兇惡的模樣,瞪著自己憎恨的仇敵。

“別會錯意了,”芥川惡狠狠地說,“要拷問你的問題,多到一籮筐都問不完。怎麽可以給你提前溜走的機會。”

太宰略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梢。芥川的這個反應似乎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便以寬和的口吻回答道,“要問什麽?說吧。”

他問出這句話時自認為態度已經足夠溫和,可還是滲出淡淡的命令感。

長達四年半領導黑手黨、支配了橫濱黑暗的生活,終究在太宰身上落下了難以磨滅的印痕。

“……”芥川被噎了一下,但是沒有錯過這次機會。

他在心裏盤桓了一下突兀出現的危機感、與始終困擾著自己的疑惑,最後選擇把阻止對面這個男人的奇怪沖動放到一邊。芥川眯起眼睛,向太宰提問:

“黑衣男人,告訴我一件事。”芥川說,“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為何為了阻止這個世界的消滅,執著到這個地步?”

“是呢。……我也沒有關心世界到那個程度。你消滅還是不消滅都與我無關不是嗎。如果是其他世界的我,一定會這麽說吧。可是呢。”*

太宰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了懷念的笑容。

“這裏是唯一一個他生存著,寫著小說的世界啊。我可不能,讓這樣的世界消失啊。”*

刮起的強風,仿佛是在邀請他。

***

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首領辦公室。

——與頂層天台,一層之隔的地方。

原本沒有任何活物的房間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無論是身材、體貌,亦或五官、長相,都可以說,同天台上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毫無差別的同一個人。

唯獨,那雙鳶瞳的眼底,像是用那捧余灰、決絕地燃燒著什麽。

年輕男人——武偵太宰——剛一站穩,便好像無聲中察覺到了什麽一樣,擡頭一望,譏諷地笑了一下。

“那個笨蛋。……”沒有發出聲音而是嘴唇翕動的,太宰抱怨了這麽一句。

說完之後他再不多浪費時間。明明沒有親眼目視到純白房間裏的倒計時,太宰卻像是身體裏內含精準計時器一樣,用三次元彈幕的話來說,立刻判斷出了此刻“if線所應當進行到的劇情點”。

他想都沒想,三兩步沖到首領辦公桌後面,只一眼,就浮現出早有預料的神情笑了。

毫不猶豫的,太宰直接坐在了那張首領座椅上。

前後三任黑手黨首領曾坐在這個位置上,手下書寫的每一個文字都帶走無數性命,頒布的每一道命令都席卷著冰冷的大筆金錢。太宰坐在這椅子上的時候,臉上卻半點都沒有篡奪權力的快意或桀驁,只是用腳蹬了蹬地面,像八歲男孩在遊樂園裏玩旋轉茶杯一樣整個人轉了一圈,同時還故意皺起臉,露出一副“這什麽破椅子坐起來像有刺在紮一樣難受死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