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溫柔蟄伏

到了晚上十點多,隨禾在陽台給緋緋加完餐,突然聽見樓下的敲門聲。

“裴之宴?你不是有鑰匙嗎?敲什麽門?”隨禾打開門才看見裴之宴身上濕了大半,西裝下的白襯衫已經成了半透明。

裴之宴臉色泛紅,隨禾以為他在酒桌上應酬喝醉了,不經吐槽道:“你又不是失戀了怎麽還急著自掛東南枝?”

裴之宴神色懨懨地掀了掀眼皮,有雨滴從發梢滑落,他一言不發的樣子倒像一幅病弱美人淋雨圖。

隨禾細細端詳了一眼,覺得他神色不對勁,腳步也不虛浮,不像是真的醉酒了。

“你不會是淋雨感冒了吧?你不是有車嗎?”隨禾皺著眉頭用手背試了一下他的額溫,果然是一片滾燙,“你還撐得住嗎?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裴之宴的頭有點暈,渾身還有些發寒,但是嘴上偏偏逞強說:“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反正大老爺們扛扛就過去了,從小到大這麽多年裴之宴去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家裏多是從政從軍的硬漢子,按他從小受過的教育,男子漢示弱是要被恥笑的。

久而久之,裴之宴就養成了沉默硬剛的習慣。

隨禾卻不一樣,從小跟著奶奶學過中醫,接受的理念就是有病就要治。哪怕身體虛調理時間長了也會有改善,何況是感冒發燒,硬撐著虛度光陰還不如讓病早點好了幹正事。

“你先去沖個澡吧,換身幹凈衣服。正好我今天準備熬夜修大綱,可以盯著你。”

裴之宴看著隨禾認真的神色有些錯愕,好像很久沒有人這麽關心自己了。

大學創業的時候,裴之宴拒絕了家裏的所有經濟支撐,幾個年輕人忙成陀螺,很多時候都是直接睡在公司的,生病這種事,當然是能扛就扛。

“你這是什麽眼神,別以為我是什麽人美心善的小白花,我純粹就是怕你燒壞了腦子躺在地上訛我。”隨禾板起臉來故作姿態地兇他。

隨禾面容冷淡,語氣卻輕飄飄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迷迷糊糊的裴之宴勾唇輕笑,好像有什麽東西冥冥之中擊中了他。

裴之宴去洗澡的時候,隨禾爬上了二樓。因為剛搬過來,清熱解毒膠囊、清開靈顆粒、雙黃連口服液這些中成藥都沒有備,冰箱裏只有生姜紅糖管點用了。開灶起鍋,幾分鐘後一碗熱氣騰騰的生姜紅糖水就煮好了。

隨禾把紅糖水和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一並拿到了一樓的客廳裏,一刻鐘已經過去了,裴之宴人還沒有出來——不是說男生洗澡都很迅速的嗎?

隨禾微微蹙眉,據說衛生間是家裏最危險的地方,空間狹小,容易呼吸不暢,擔心裴之宴在裏面暈過去,隨禾敲了敲裴之宴臥室的門,發現他沒有關門,於是徑直走了過去。

浴室在臥室裏面,但和隨禾的房間布局一樣,浴室其實是獨立的,從外面看不到浴室的裏的任何東西,也就不必擔心尷尬。

隨禾敲了敲浴室門,試探性地問:“好了沒?”

“馬上。”病了的裴之宴好像也沒有精力和隨禾鬥嘴了,不但如此他行動都比平時遲緩了,十分鐘就能洗完的澡現在居然花了二十分鐘。

裴之宴對著鏡子慢吞吞地穿好睡衣,原本人模人樣、西裝革履的帥哥現在變成了一個穿著墨藍色絲絨睡衣的病美人。衣服穿什麽是其次,精神狀態是最重要的。裴之宴微微蹙眉,顯然對自己病懨懨的樣子不是很滿意。

外面的隨禾站著在原地沒動,四處打量了一下。

裴之宴的房間不是隨禾想象中的簡約,除了常規的床櫃,裴之宴的臥室裏還有一張漂亮的黑色皮沙發,隨禾毫不懷疑這個沙發足夠買幾平米的房。除此以外房間裏居然還有一個懶人按摩椅——想不到裴之宴平時這麽養生。

因為太專注,裴之宴走出來的時候,隨禾都沒有發現。

“嚇我一跳,你穿拖鞋走路怎麽也沒一點聲。”隨禾受驚地猛然側過身。

“因為走路拖出聲音會被訓。”裴之宴的聲音沙啞。

隨禾急忙把生姜紅糖水塞到他手裏,“你趕緊趁熱喝掉。”

裴之宴看著漂浮紅糖水在上方的生姜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我不喜歡吃生姜。”

明明是用來調味的東西,是誰發明的生姜紅糖水,要不是他沒勁,他一定要掀開他的棺材板。

“不喜歡也要吃。”隨禾不為所動。

裴之宴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生姜,又看了一眼隨禾,發現真的沒有回旋的余地才嘬了一小口,隨及皺起了眉頭。

“按你這速度,你是要喝到明天早上嗎?”隨禾把筆記本拿到了沙發上,“借用一下你的沙發沒關系吧?”

“沒事。”今天的裴之宴好像格外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