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2009)

郁知年並不需要特殊照顧,他自己能夠適應得很好。

在當時,楊恪很快便領會到了這一點。

郁知年的學習比楊恪想象中好,但由於語言暫時跟不上,他選的幾乎都是偏理學科,兩人選課的重合度並不高,只在周一至周四的數學和科學課程上碰到。

開學不過短短數周,楊恪就發覺,郁知年已和同學變得熟悉,走到哪裏都有人一起,甚至在小組作業時成為了爭搶的對象。這種爭搶與同學對楊恪的邀請不大相同,在言語間更親密一些,帶有更多友善的喜愛。

郁知年每天與楊恪一起上學放學,總有人產生好奇。據楊恪在學校關系較近的好友韋馳所言,郁知年並沒有隱瞞自己是寄宿在楊恪家的資助生的身份。

十月底在中餐廳吃午餐時,楊恪和郁知年恰好打了個照面。郁知年和幾個同學在一起,其中恰有韋馳的雙胞胎妹妹韋祎。

韋祎對著韋馳“哼”了一聲,拉著郁知年走了。

取餐坐下後,韋馳不滿地抱怨,說韋祎和郁知年在同一階遊泳課:“最近每次遊泳課回家路上都拿他對標我,說話陰陽怪氣的,不知道青春期女學生有什麽毛病。她哥我哪點比不上他了。”

“你妹可能喜歡他脾氣好,”另一名一起在吃午飯的好友程許文評價,“化學實驗還幫我們其他兩組調了試劑,屬於有求必應。”

不過與在學校不太一樣的是,郁知年在楊忠贇面前的表現仍然很拘謹。

楊忠贇一周回家吃兩三次晚餐,在餐桌上,郁知年必須巨細無靡地將自己上學的情況說與楊忠贇聽。

幾乎在每個楊忠贇沒有出差的夜裏,郁知年都要去他的書房寫作業和看書。

由於作業多要用電腦書寫完成,郁知年在寫作業時,常趁機給楊恪發消息。

有時截圖問楊恪某個單詞的用法對不對,有沒有語法錯誤,作業格式是否弄錯,有時純粹感慨自己又累了困了,給楊恪一種郁知年體能狀況不佳的感覺。

萬聖節將近,學校中高學部舉辦換裝的夜遊會。

夜遊會需要推遲歸家,學生可自主選擇是否參加,如參加,未成年學生必須上交由家長簽字同意的表格。

發放表格在周五,是十月份的趙司北來接楊恪的日子。趙司北中午給楊恪打了電話,告訴他有個突發的重要的會議,因此無法直接來學校接他,預計深夜才能抵達。

回家的車上,郁知年問楊恪參不參加萬聖節夜遊。

楊恪說去,郁知年便磨磨蹭蹭地說自己也想去,有同學約他,還願意給他化妝,他試探似的問楊恪:“你說爺爺會給我簽字嗎?”

秋冬季節,寧市的天黑得很早,下午六點,城市徹底進入夜晚,車窗外路燈恰好亮起,微微照亮了晚高峰馬路上的車列。

楊恪看了他一眼,郁知年穿著學校的制服,每一顆扣子都扣得很規整,手腕上戴他爺爺送給他的腕表,皮膚冷白,神情無害。

在離家心切的楊恪看來,郁知年仿佛比他更融入這台轎車,這個家。

“我不知道。”楊恪對他說。

郁知年並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和楊恪分享他的想法:“我想今天吃晚飯的時候問問爺爺試試。”

這天晚餐,楊恪又沉默地聽郁知年報告他一整天的生活。

從早晨開始,上課的情形,學到了什麽,午飯和誰一起吃,而後到下午課程,郁知年進入了正題。

他說化學課上,朱培嘉問他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參加萬聖節的夜遊會,他們有一個同主題的小團體,扮演十八世紀吸血鬼。

“爺爺,我可以去嗎?”郁知年小心翼翼地問,“夜遊會到九十點就會結束了,不過需要家長簽字。”

“什麽時候?”楊忠贇表情如常,對郁知年笑了笑。

郁知年好像得到了勇氣,告訴楊忠贇:“這個禮拜五。”

楊忠贇轉頭,看了看等在一邊的徐秘書,徐秘書立刻說:“周五楊董有個會議,需要用晚餐,預計九點左右結束,會場離家車程半小時左右。”

餐廳裏忽然安靜了片刻,楊恪自己吃自己的,突然聽見楊忠贇叫他名字:“楊恪,你去嗎?”

楊恪擡頭看了楊忠贇一眼,楊忠贇看著他。楊恪懶得猜測他又在想什麽,只說:“去。”

郁知年來家裏前,楊忠贇回家的頻率很低,有時和楊恪半個月見不到一次面,很少對楊恪進行管教和關心。又由於他校董事會主席的身份,大多數時間碰不到他的楊恪在學校獲得了一些特殊待遇。例如參加需要遲歸的活動,楊恪沒有通知過家長,也無需遞交過簽名表。

楊忠贇放下筷子,仿佛是考慮一番,才對郁知年道:“既然是學校的活動,大家都去,我們知年肯定也得參加。不過爺爺晚上習慣了你陪著,知年願意早點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