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萬福瞧著自家主子陰沉著面色上馬, 回到府邸後一個人靜坐在書房裏,不敢輕易去打擾。

鐘妍得慶幸貴妃還活著,否則依照殿下的性子,她這枚棋子恐怕活不過今日。

但是鄭貴妃就算是沒有死於這場生產, 殿下也未必就高興。

“承歡殿的賞賜送過去了麽?”

萬福以為自家殿下今日是不會願意再說話的了, 突然聽見蕭明稷開口吩咐, 忙道:“回殿下的話, 塗抹的藥膏已經吩咐人送去了,每日一個時辰婦人生育的疼痛, 不會少的。”

“她是不是以為生了那樣一張臉,又被封了身,便有恃無恐起來了?”蕭明稷冷冷道:“陽奉陰違, 這就是她辦出來的好事!”

那日在立政殿,他隱藏在後面看得清清楚楚,鐘妍並沒有到了那種立刻要昏過去的程度,聖駕到來的時候,這個女人還是好好的,下一刻便不成了?

萬福心中一驚,替鐘妍分說了兩句:“奴婢知道殿下惱怒, 婕妤或有私心,但絕對不敢對殿下有二心,承歡殿裏有不少都是咱們的人, 婕妤便是要想做些什麽, 根本瞞不過咱們這邊。”

殿下尋這些女子來說話吩咐的時候雖然在笑, 但笑意卻是不達眼底的疏離,實際上並不曾將這些棋子放在心上。

鐘妍也只是其中一枚比較好用的,當這枚棋子不夠稱心如意的時候, 殿下會立時棄如敝履。

如果其他的棋子見到鐘妍這樣能拿捏住殿下,自然都會起了效仿的心思,殿下懲罰鐘妍,除卻告訴她並非無可替代,也有震懾旁人的意思。

她們再怎麽美貌好用也只能為掌局者所驅使,無論到了何等地步,哪怕是變成了聖上的女人,一旦不聽話,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貴妃受了五個時辰的痛楚,叫她疼上一個月便輕易放過,實在是有些輕了。”

蕭明稷手中撥弄著手中的香料粉末,嫻熟之余帶了些隨意,“但凡人有心,藥石總是有些神奇功效的……至於院子裏那些女孩子,總有比她更得用的,再花一番力氣送人進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萬福嗅到篆香焚燒的淡雅氣息,那是鄭貴妃當年曾經與殿下蜜裏調油時為殿下調配的,帶了一點果香的甜蜜,號稱蓬萊香。

說殿下平日戾氣太重,又總是冷著臉,常常得罪人,所以要調一點俏皮可愛的熏香,聞之令人心情舒暢,就如她一般,見之忘憂。

殿下當時雖然不說些什麽,只是找來了她想玩的名貴香料,坐在一旁看她從幾個瓶瓶罐罐裏用銀挑勺弄出一點點的份量,但是從此以後,在官衙裏同殿下談話的官員見到的卻是一臉冷峻的殿下……身上染了淡淡甜香。

那個時候殿下的時間金貴,但卻願意花一個下午,一句話也不說,只瞧著鄭娘子為他調配這些細致安撫人心的東西,並且每次同鄭娘子出門的時候都會特意熏得重一些,以求心上女郎的誇獎。

自從殿下離開江南北上之後,就再也沒收到過鄭貴妃親手調配的熏香,也不曾在外面堂而皇之地使用過。

如今每每殿下自己調配當年之物,心思大概也起了不同,這味淡雅宜人的熏香非但沒有緩解殿下的戾氣,反而每每燃起,都象征著死亡與惶恐,為這味號稱忘憂的蓬萊香平添了血|腥的寓意。

“今晨中書令鄭公與聖人說起那個孽種,阿爺倒是很有幾分垂憐的意思。”

他的新生伴隨著母親死亡的風險,但是卻博取了鄭玉磬的全部憐愛。

蕭明稷雖然並不能斷定這個孩子的生父,但他對鄭玉磬腹中的孩子與可能是它生父的男子們唯有厭惡痛恨,並無半分感情,“看來是真有東宮易主的意思了。”

一個小嬰兒,無論再怎麽受寵,他還不至於放在眼中,但皇帝的心意,當真叫他刮目相看。

聖上對待這個孩子未免也太特殊了些,皇帝之所以不願意冊封諸皇子為王,倒也不完全是舍不得封地和賞賜,而是擔憂其他皇子有了封地與軍隊,會威脅到東宮的地位。

但蕭明辰實在是扶不起來的阿鬥,聖上悉心調|教了二十余年,最終才決定另外換一個人來坐東宮的位置。

聖上還很少有這種昏了頭的時候,從前臣子們為諸皇子請封,聖上只冠冕堂皇道了一句“國家公器豈可輕易與人,以天下奉養朕一姓實屬不易”,輕巧推拒了。

可是到了幼子出生,卻完全換了一副面孔,賞賜不計其數,皇帝似乎便不記得這是國家公器、不能輕易與人了。

所謂偏心,不過如此。

中書令作為聖上最親信的左膀右臂,又是貴妃名義上的母族之人,委婉開口勸了勸,十殿下若只是聖上所鐘愛的幼子,又或者是位金枝玉葉,倒也不必如何費心,但若是有意寄予厚望,該謹慎些取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