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溫泉別莊上留下的女子不太多, 當年皇帝被先帝外放出去,不太在意這些人,只是銷毀了地下 痕跡,這些女子依舊得守著宅院過日子。

她們都是罪奴, 蕭明稷對待部分容色出挑且十分柔弱乖順的女奴不算太壞, 不必她們做重活, 反而好吃好喝的養著, 學習歌舞吹彈,後來做了皇帝, 不需要她們再去做什麽,也只是將人遺忘在了這裏,比她們被發配流放或者到青樓供人取樂都要好上百倍不止。

似她們這些人能繼續留在別莊裏安安靜靜過完下半輩子已然是萬幸, 左右行宮裏出身好人家的宮人也是一般老死無人問津,她們這些罪奴連現在的名字和身份都是蕭明稷賜予的,曾經的家人根本不知道在何處,出了這間別莊就是人人可欺可睡,因此誰也沒有想過要逃出去。

因此當寧越伺候鄭玉磬午休之後被紫宸殿的內侍喚回自己的住處時,瞧見皇帝的賞賜,不可謂不震驚。

他以為自己的母親與幾位嫡親姊妹早已經香消玉殞, 又或者被發賣為奴妾|妓|子,然而如今看到她們的親筆書信與信物,到底還是有幾分吃驚。

“聖人吩咐咱親自來辦這件事, 也是對寧掌事的重視。”

萬福卸掉了對待鄭玉磬時的恭敬柔順, 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寧越:“慕容公子大概是頂著寧越這個身份久了, 竟忘了自己的主子與身份,好巧不巧,咱今日去整理舊宮人名單的時候正好瞧見了這幾位, 您若是識趣,就該好生勸著娘娘,若不識趣,聖人也不怕再換一個內侍給娘娘。”

“畢竟在娘娘心中,掌事也算不得頂頂要緊的人物,聖人殺了也不覺得可惜。”

他也是內侍,自然知道如何羞辱一個被閹割的男子,有意無意地看向寧越的那處,面上多了些譏諷:“聖人給你留了孽|||根,可掌事總不會真將自己當作男子罷?”

國朝閹割男子,向來是留主去側,方便日後起居,不至於氣味汙染貴人,萬福吩咐身後的黃門把東西放下,平靜道:“聖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單看您是要那一點對娘娘的忠心,還是要家人的性命。”

說到底,寧越的主子應該是聖上才對,聖上手松些,讓他苟活於世間是要看他痛苦,允許他忠心於太後的時候他才能忠心,而不是要他勾引鄭玉磬,吃裏扒外,惹得聖上與太後失和。

每日戌時三刻,掌事大抵也到了下值的時候,會有人給掌事送東西,若是幾日後掌事還不肯屈就又或是叫娘娘知道了,”萬福輕蔑地看了一眼寧越,似真似假地嘆息了一聲:“結果都是一樣的。”

皇帝在鄭玉磬面前的好說話,似乎容易叫人產生錯覺,但是寧越還記得自己額頭上的疤痕,蕭明稷從來就是一個視擋自己之路者為草芥的君主,與先帝一般的冷酷無情。

只是先帝是在眾人面前還會為自己籠罩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但是皇帝只會在鄭玉磬面前才會裝模作樣,但是轉過身來卻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第一夜還沒過的時候,長信宮那邊便傳來了話,寧越親自取了荊杖,到聖人榻前負荊請罪。

蕭明稷倒不至於沒有親自揮杖打他的力氣,只是不屑於親自去處置他這等人物,冷眼看著寧越被行刑的太監打得遍體鱗傷,而後匍匐在地,叩謝聖恩,方解了些心中的郁悶氣惱。

他這些時日偶爾在旁人攙扶下也能下榻行走一兩步,音音現在肯同他好,自己的身體也趨於好轉,只要精心調養,將來總還有能在馬上馳騁的時候。

只是音音卻不知道這些,好不容易以為他身子雖壞,但是心性好轉了一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床養病的這一段日子是有多麽令人暴躁。

“知錯就改固然是好事,可朕沒有那麽多耐心,容著你將功補過,”皇帝那威嚴卻輕蔑的語氣叫地上沾了斑斑血痕的人聽了止不住地發抖,“朕可以稍有寬限,但娘娘一日不能回心轉意,長信宮那裏一日便會有些新的物件送過去。”

蕭明稷望著他這副卸去面具之後的醜陋卑賤模樣,心情倒是好了許多,他那不屑的眼神在寧越身上轉了幾個來回,漫不經心道:“朕留你在音音身邊,是為了叫你替朕伺候她舒心,不是為了叫你離間朕與她的夫妻情意。”

他這些年大概是以為自己的親族早已經死了個幹幹凈凈,竟然將前塵忘得一幹二凈,真以為還是做男子的時候,能夠與自己相較嗎?

寧越挨了一頓皮||肉之苦,知道皇帝不會輕易松口,但是終究也獲得了些喘息的機會,狼狽支撐著起身,以首觸地,結了疤的“奴”字似乎又隱隱作痛,他恭聲應了下來:“奴婢知罪。”

皇帝的涼薄與譏諷叫寧越不自覺地想起來初遇三殿下時的場景,他那個時候只不過是向三殿下討要本該屬於自己的饋贈,卻叫蕭明稷動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