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鬧劇

“您答應他去進攻城堡?”德·埃普內爾男爵的副官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長官。他放低了聲音,“您知道我們的情況……這完全不可能。”攻占一座城堡需要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功夫,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城堡可以堅持數年之久。而殘余的法國軍隊既缺乏攻城裝備,更缺乏時間。

“我答應他試一試。”男爵煩躁地擡起頭,看向城堡巍峨的身影。在城堡上空,太陽的光芒終於穿透了雲層,籠罩著城市的薄霧已經散去。如今日頭已經偏西,而根據估算英格蘭大軍黃昏時分就會抵達。“我不能什麽都不做,您明白嗎?”他看向自己的副官,跑了這麽遠,蒙受了這樣慘重的損失僅僅為了來向英格蘭國王投降?他和法蘭西的國王都會成為笑柄。

象征性的攻城兩個小時也好不到哪裏去,副官腹誹。“那當英格蘭軍隊到來之後……”他試探地問道。

男爵似乎不願意考慮這個問題,“誰說的清楚呢?”他聳了聳肩膀。

……

愛德華松了一口氣,坐在了一把扶手椅上。“剛才可真是驚險。”他對羅伯特·達德利笑道。他們從國王的臥室出來,沿著城堡的密道來到了一間小書房裏,書房裏的壁爐裏已經生起了爐火,雖然外面還在下著雪,屋子裏依然溫暖如春。

“你最後還是收服了他們。”羅伯特說道,他拿起旁邊櫃子上的酒壺為自己和王子各倒了一杯酒。

“畢竟我手裏有他們要的東西。”愛德華喝了一口酒,沉默地看著壁爐裏跳動的火焰。

“你覺得陛下……”羅伯特看著自己手裏的威尼斯雕花玻璃杯,杯子裏暗紅色的酒液就如同鮮血一樣。

“我不知道。”愛德華感到一陣頭疼,他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如果國王現在駕崩,那麽時機實在是不能更差了。

“所以你會選誰?”

“我想我對此並沒有最終的決定權。”愛德華拿起杯子,喝幹了裏面的葡萄酒。他如今的支持固然是一個重要的籌碼,然而卻還到不了一錘定音的地步。“不過我想並不會有一個明顯的勝利者。”如今宮廷裏各方的勢力基本算得上是平衡。赫特福德伯爵本來因為征服蘇格蘭風頭大盛,但是這場叛亂他終歸是留下了汙點,加德納主教必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再加上忠於他的達德利一家,王子完全可以扮演幕後的平衡手的角色。

“您可以指望我們家族無條件的忠誠。”羅伯特看著王儲,他的眼神十分復雜,似乎在竭力克制著什麽。他單膝跪地,親吻了王子的手。

“我對此毫不懷疑。”愛德華笑了笑。

“那麽我們之前提到的關於攝政時間的事情……”羅伯特擡起頭,有些憂慮地問道。亨利三世的攝政持續到他二十歲,亨利六世親政是十六歲。歸根結底,賦予攝政議會權力並不困難,然而再從它手中把權力奪回可就是另一碼事情了。

“歸根結底,這還是由國王的意思決定。”愛德華本來計劃讓國王在遺囑裏把親政的時間定為十四歲,然而如今國王能否留下遺囑已經成了未知數。“一旦沒有遺囑……我想我手裏也並沒有什麽籌碼。”赫特福德伯爵和加德納主教雖然能為了誰在攝政會議當中執牛耳而互相撕咬,然而他們對於盡量延長攝政時間這一點並沒有什麽異議,畢竟沒有人喜歡自己手裏的權力被憑空奪走。而在做了幾年最高領導人以後,也不會有人會享受自己頭頂上又多了一個主子的感覺。

“我想我最多能接受到十六歲。”王子冷冷地說道。在英格蘭歷史上,所有的攝政時期都和內鬥與王權的衰弱互相掛鉤。

羅伯特伸手摸了摸王子的腦袋,同時在心裏真誠的為國王陛下的健康祈禱。

……

法國軍隊在城堡對面架起了幾尊火炮,炮口對著對面的城堡黑色的高墻,在城堡的墻上,幾十門火炮已經做好發射的準備,這簡直是一副令人絕望的場景。

德·埃普內爾男爵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可悲的局面,毫無疑問,當國王和王室從大教堂裏及時脫逃的時候算起,這場可笑的叛亂已經徹底失敗了。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弗朗索瓦國王真的是老了。這位“騎士王”統治的四十年裏法國四處征伐,然而結果卻僅僅是徒勞的消耗國力。二十幾年前,在意大利的帕多瓦,法國軍隊遭受到災難性的失敗,當弗朗索瓦國王被西班牙人俘虜時,他就是國王身邊的士兵。與國王在西班牙一起度過的囚徒生涯為他這個酒館老板的兒子獲得了男爵的爵位和國王的寵信,然而這一切都要在今天結束了。他的仕途興起於國王一次心血來潮的失敗軍事冒險當中,也將在另一場失敗的冒險當中結束。命運總是以這樣嘲弄的態度對待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