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議會開幕

1547年5月15日,是議會召開的日子。

天空中掛著陰霾,半空中蒙著的霧氣讓一切看起來顯的單調而又蕭瑟,看上去完全不是一個春日該有的景致。

上下兩院的議員們,已經因為兩天前的加冕禮齊聚倫敦。自從1258年以來,議會一直在英格蘭王國的政治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與以封建契約為紐帶的大陸國家不同,英格蘭王國則是建立在國王與貴族,鄉紳和商人們的妥協之上,而議會則是這種妥協最直接的體現。

早上十點,議員們已經齊聚在威斯敏斯特宮的大廳裏。教士們穿著法袍,貴族們穿著他們的天鵝絨禮服,而商人和鄉紳們則穿著黑衣,看上去如同枝頭棲息的一群烏鴉。

通常而言,議會開幕式的氣氛都是頗為輕松的。在等待儀式開始之前,議員們通常都會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和自己相熟的同僚談笑。那些第一次有幸躬逢盛典的新議員們,如同那些星期日去鎮子裏趕集的農夫,四處新奇地張望著,張大嘴巴,擺出一副滑稽的樣子。而那些已經多次出席過議會的老議員們則抽空打著哈欠,對於他們而言,議會的議程遠遠沒有晚上的社交生活豐富多彩。

然而,今天的威斯敏斯特宮卻籠罩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氛。那些平日口若懸河的議員們,今天卻令人震驚的安靜。這不同尋常的安靜,就如同在海嘯前極速退卻的潮水一般,暗示著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昨天夜裏,許多議員們的家門被議會的執達吏敲響。這些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議員們,被告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根據議長的命令,議會的議程被改變了。原因在於有一百多名議員聯名附議一份法案,因此這份法案的優先級別被調到了最高。

對於許多議員而言,前一個晚上都是一個不眠之夜。那些事先對這份法案的內容一無所知的議員們,在看到這份有執達吏三更半夜送來的文件時的第一感覺,都如同被人用一把大錘猛擊太陽穴,砸的他們一個個眼冒金星。

許多新來到威斯敏斯特的議員對於第一天的會議都滿含期待,如果他們能在第一天的辯論當中一炮而紅,那麽在後面的會議當中他們毫無疑問也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繼而獲得國王或是某位內閣要員的青睞,從此青雲直上。正如同剛剛進入社交界的名媛,如果在第一次舞會上驚艷出場,則追求者也將隨之而來。然而今天所要辯論的法案卻更像是一顆有毒的糖果。二十年來,宗教問題在英格蘭一直是一個敏感而又致命的問題。由於宗教在個人生活中所占據的重要地位,這個問題完全無法回避,而一旦在這個問題上行差踏錯,也許就要用生命和鮮血作為代價了。在這種問題上的發言,既可能是通向樞密院大廳的通天梯,也可能是走向泰伯恩刑場的催命符。

當附近教堂的大鐘敲響十聲時,王宮的信使來到上議院大廳,通報國王即將駕臨。議會的開幕典禮通常在較為寬敞的上議院進行,此時上下兩院的議員們已經齊聚一堂。與後世的下議院不同,如今的下議院議員們不需要君主的特使砸著下議院的大門來傳召他們,而是早早來到上議院的大廳等候,即便上議院議員們可以坐在包著紫色天鵝絨緞面的座椅上,而作為賓客的下議院議員則只能站在欄柵之外。

早上十點整,國王的馬車駛進了威斯敏斯特宮的門廊。從馬車中走出的陛下臉上帶著禮節性的微笑,但冰冷的眼神清楚地告訴所有人陛下心情不佳。陛下身後緊跟著的羅伯特·達德利子爵的手放在劍柄上,仿佛陛下來到的並不是他忠誠的議會,而是身處於戰場中央一般。

在號角聲中,王旗在威斯敏斯特宮的塔樓上升起。那旗幟在風中有氣無力地擺動了幾下,很快又卷成一團,可憐巴巴地掛在旗杆上,看上去如同鄉村小酒館門口皺皺巴巴的旗幡。

陛下一言不發地從皇家入口進入宮殿,穿過畫廊。在陰暗的光線下,那些畫作上的人物都變成了一團團模糊的影子,隱藏在陰影裏,窺探著下面走過的達官貴人們。

穿過畫廊,上議院的入口就近在眼前。

國王在上議院大廳門口站定,他聽到從門內傳來“陛下駕臨”的通報聲,隨後則是坐在椅子上的上議院議員們紛紛站立起來的聲音。

他擡起頭,邁進房間。

議員們紛紛向從他們面前走過的國王鞠躬,如同一陣大風拂過森林,讓那些高大的橡木紛紛彎腰一般。

國王在房間一頭的禦座上落座,他淡漠地掃視了一圈人群。

“諸卿就坐如是。”愛德華說道。

隨即又是一陣嘈雜聲,上議院議員們重新回到他們的位子上。

大法官走上前來,將一張羊皮紙捧到陛下面前,恭敬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