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馬姆齊甜酒

在哈特菲爾德宮爆發的那次激烈的爭吵後的第二天,托馬斯爵士吩咐仆人套馬車,驅車返回了他在倫敦的宅邸,他隨身還帶著大量的現金,準備揮霍在妓院和賭場當中,這些錢不消說是來自自己妻子的嫁妝。

先王後自從那一晚之後就臥病在床,渾身乏力,醫生們的看法是她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實屬萬幸。距離先王後的預產期還剩下兩個月,在這段時間內她務必安心休養,絕不能再有劇烈的情緒波動。

於是在那之後的一個月裏,先王後一直躺在床上,從臥病在床的第二天起她就發起了高燒,然而與通常發燒病人的昏昏沉沉相反,王後的神經一直處於一種極端亢奮的狀態,這不由得令醫生們憂心忡忡,許多人認為這是譫妄的前兆。

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時裏,王後有一半的時間都處於這種神智不清的狀態,她嘴裏咕噥著難以理解的話語,似乎是在描述她眼前所看到的某種幻覺——那些還活著的人和已經死去的人的影子在她的眼前晃悠,而當她想要攔住他們時,這些影子又變成一團朦朧的霧氣。

聖誕節過去了,新年也過去了,在宮廷裏先王後的缺席也引來了不少流言蜚語。托馬斯爵士與自己的繼女伊麗莎白公主一起參加了節慶儀式,他們之間的親密也令許多人頗有微詞。按照宮廷中大多數人的看法,如果托馬斯爵士不及時收手,那麽一樁醜聞將不可避免。

在哈特菲爾德宮臥床的先王後也得知了這些流言,但她此刻正處於這種狀態之下,也難以如同她還健康時候一般做出反應。

進入一月份,令醫生們欣喜的是,先王後雖然依舊處於這樣的狀態,但情況顯然有所好轉,她每日裏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症狀也變得越來越輕微了。於是醫生們不再需要整夜地守在先王後的病床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仆,她負責滿足先王後的需要,並在有必要時拉鈴讓人請醫生來。

一月底的一天傍晚,先王後服下了當天的最後一劑藥,之後就睡了過去,她睡的非常安穩,那些一直以來糾纏著她的幻覺並沒有再進入她的夢鄉。

當先王後醒來時,屋子裏一團漆黑,只有壁爐上點燃著的一根小小的紅燭,在帷幔的遮擋下若隱若現的搖擺,投射出一道幽暗而慘淡的微光,仿佛濃霧當中遠方的燈塔。

掛鐘敲了十二下,已經是午夜了。

先王後艱難地環視了一下房間,然而並沒有發現守夜的女仆的身影,那小姑娘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離開了。

先王後感覺自己嘴裏的黏膜已經粘連在了一起,她伸手去夠床頭的鈴繩,試圖讓仆人給她送點什麽喝的。

這時,她注意到在鈴繩的旁邊,恰好放著一個水晶瓶子,瓶子裏裝著看不出是什麽的液體。月光從窗戶裏照進來,給那瓶子裏的液體撒上點點銀光。

先王後如同沙漠中看到清泉的饑渴旅人,抓過放在玻璃瓶旁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她嘗出來瓶子裏的液體是橘子汁,但似乎比平時喝起來略有些發苦,但先王後進來喝什麽嘴裏都感到發苦,因此她也並不在意。她隨手把杯子放在櫃子上,等著仆人第二天來收走。

過了片刻,先王後感到那種熟悉的暈眩感又回來了,然而這感覺並沒有之前那麽嚴重,事實上,這些天來每一次的眩暈都比起前一次來要輕松許多,如同海嘯過後的余波,雖然有時候看起來還有些嚇人,但人人都看得出來最糟糕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她很快又昏睡了過去,當她醒來時天已大亮了,而她感到自己的神志異常清明,這種感覺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了。

四天之後,先王後的醫生終於宣布她無須繼續臥床了——她已經基本痊愈,而隨著預產期的臨近,先王後也應該多走動走動,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為即將到來的生產做些準備。

當王後的妹妹赫伯特夫人得知先王後基本康復的消息時,這位夫人正在暖房裏,修剪一株盛開的白玫瑰。雖然外面依舊是數九寒冬,可在這溫室當中,鮮花已經按照宮殿主人的命令而盛開了。

來報喜的仆人話音剛落,赫伯特夫人就欣喜地扔下了自己手裏的剪刀。她提起自己的裙擺,跑出了暖房,如同年輕了二十歲一般。

當赫伯特夫人氣喘籲籲地跑進先王後的寢殿時,先王後的醫生羅伯特·霍伊特博士正收拾藥箱,準備離開。

赫伯特夫人喘著氣,向先王後行了一個屈膝禮,“哦,我親愛的姐姐,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您已經康復了,我說的沒錯吧?”

先王後向自己的妹妹伸出一只手,赫伯特夫人馬上將它握住,如同捧著一顆珍貴的寶石。“並不是完全康復,但基本上算是復原了。我說的對吧,博士?”先王後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