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鄉間旅行

塞西爾在兩天之後的星期五悄然離開了漢普頓宮,前往法國。而對外的官方說法是他患上了風寒,因而自然不適宜繼續呆在陛下身邊。

國王選定的那場鄉間郊遊的日子也正是那一天,早上剛剛九點出頭,陛下和羅伯特已經坐上了一輛由四匹馬拉動,可以容納六位乘客的四輪大馬車,在一隊騎兵的護衛下從漢普頓宮出發了。

國王坐在馬車的最裏側,靠在天鵝絨的軟榻上打著瞌睡,這輛馬車除了車軸發出的吱嘎聲和時不時的輕微顛簸以外,和宮殿裏的一間小臥房並沒有太大區別。

雖說馬車能坐下六位乘客,然而此時的車廂裏除了國王,就僅僅坐了羅伯特·達德利一個人,他安靜地坐在對面,眼睛看著窗外的景色,過一會又轉過頭來,看著對面愛德華的睡顏。

春日的陽光輕柔地撫摸著大地,樹梢上的嫩芽在微風當中微微顫動著,幾只雲雀劃過藍天,歡快地落在枝頭開始歌唱。

馬車一路朝著西北方向走,經過皇家天文台,泰晤士河已經近在眼前。

愛德華終於醒了過來,他微微揉了揉眼睛,那如同鴉羽般的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

“我們到哪啦?”他微微撅了撅嘴巴,睡眼惺忪地看著羅伯特,那嗓音因為剛醒來而顯得有些悶悶的。

“到天文台了,正要過泰晤士河。”

國王坐直身體,拉開窗簾,馬車正緩緩駛過古羅馬時代修築的橫跨泰晤士河的石橋,河水仿佛凝固了一般,偶爾才在微風中泛起星星點點的漣漪,大小船只在河裏穿梭,幾艘靠在岸邊的小艇上有人在釣魚,與下遊相比起來這裏的河水顯然要清澈許多。那些船只為了接收到那細微的風,都把船上的風帆張的最大,如同一群低飛的海鷗掠過河面。

“在水上坐著那樣的小艇滑行,一定很愜意。”國王輕聲說道。

“我可以試試能不能釣上幾條魚來。”羅伯特回答道。

“我們就在船上架起鍋來燉上一鍋湯,把吃完的魚骨就扔回到河裏,而後躺在船板上,直到夕陽西下。”國王看著羅伯特,過了幾秒鐘,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我想不到比這更完美的生活了。”當兩個人終於止住笑聲時,羅伯特說道。

“可我們還有這麽多的事情要做呢。”國王嘆了口氣,“作為國王,我本該是權力的主人,可反過頭來卻成了它的奴隸,只能每天在公文的海嘯裏掙紮求生。”

羅伯特坐到國王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國王看上去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制止他的意思。他輕輕捧著那只手,生怕讓自己在國王面前顯得幼稚或是粗魯。

國王的眼裏帶著微笑,“您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我又不是陶瓷做的。”他看著窗外的樹木不斷後退,突然喊叫了起來,“快瞧呀,有一只大公鹿。”

果然,一只公鹿剛剛從灌木叢裏邁出來,穿過大路,它高傲地擺動著腦袋,在陽光下展示著那巨大的鹿角。

國王打開車窗,探出頭去往外看,羅伯特猶豫了片刻,俯下身來,輕輕吻了下那從領子裏漏出來的白皙的後脖頸。

愛德華仿佛觸電一樣彈了回來,他低下頭試圖遮掩臉上的緋紅,過了好一會才擡起頭來,“您別再鬧了。”他的語氣了有微微的嗔怪,但聽在羅伯特的耳朵裏就如同撒嬌一樣,“吃點水果吧。”他不自然地指了指一旁小茶幾上放著水果的瓷盤。

“那些都不夠甜。”羅伯特湊上前來,輕輕啄了一下國王的右臉,“比不上這個。”

國王拍了一下羅伯特的胳膊,“您今天是怎麽啦?”

“這很簡單。”羅伯特湊到國王的耳邊輕輕說著,那說話時的氣流掃過國王的耳垂,讓國王的臉變得更紅了,“我算是直面過死亡的人了。”

“您自己也說了,那就是一點小傷。”

“然而很有可能,那刺客的手稍微偏一些,於是那把刀就刺進了我的心臟。”羅伯特用一種耍賴的語氣說道。

“別說這種話。”國王瞪了他一眼。

“您是國王,您說了算。”羅伯特又捏了捏國王的手,愛德華試圖把手抽回來,然而對方卻越握越緊,他只得放棄,讓對方接著握住自己的手。

“我剛才說到哪了?對,我算是直面過死亡的人。”羅伯特接著說道,“與死神擦肩而過,平安地又回到這並不完美卻令我留戀的人世間,這讓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及時行樂。我們不過是凡人,人生轉瞬即逝,如同一根根隨時就要熄滅的蠟燭,既然如此,為什麽不隨心所欲呢?”他看著國王的眼睛,“我們已經做了這麽多,為什麽不能為我們自己做點什麽呢?”

國王避開他的視線,“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您明白的。”羅伯特輕輕捏住國王的下巴,把對方的腦袋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