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鐐銬舞(上)好嗲。

是夜,萬籟俱寂。

老管家敲了敲書房的門,發現門沒關緊。

家主坐在書桌後,閉著眼靠在皮椅上,臉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山雨欲來。

老管家輕聲說:“老爺,小姐不吃晚飯,還在哭。”

韓謹巖不語。

下午,韓荔從學校回來,進門一聲不吭,扔下書包,咚咚咚地跑上樓,房門摔得震天響。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哭得地動山搖。

老管家和家仆們圍著她,勸了半天,大小姐的滿腔委屈總算平息了一些,趕走了所有人,自己洗澡。

然後她父親回家了。

韓荔從浴室出來,哭得更慘烈。她洗了那麽久的頭,惡心的蜘蛛絲還是纏在頭發裏。

她又哭又叫。

“你就看我的笑話吧!你算什麽爸爸啊?如果媽媽在,才不會這麽對我!”

“叫你早點把林湘抓起來,你為什麽不抓她?”

“她在學校賣魔藥,她還用女巫的蜘蛛網折磨我!我是你親生的女兒嗎?我是你在外面撿回來的野孩子吧!”

“我還怎麽見人呐?同學都在背後笑我,笑我是審判院韓總執事長的女兒,卻被一個女巫羞辱!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我沒有媽媽,沒有人在乎我,沒有人愛我!”

“我恨死你了!”

這會兒天黑了,韓荔不咒罵了,只抱著枕頭嗚咽。

她不吃飯,也不肯用父親給的藥劑清理頭發殘留的蜘蛛絲。

書房燈光暗淡,只開了一盞桌上的台燈。

老管家說:“小姐想請一周假。”

韓謹巖神色晦暗,沉默片刻,答道:“請兩天。無緣無故,怎麽能一周不上學。”

老管家應了聲,退出去。

韓謹巖再次閉眼,轉椅往後,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中。

不一會兒,書架的水晶球亮起,一道飄渺的影子走了出來。

韓謹巖冷冷道:“原家主,夜裏到訪之前,先和主人打聲招呼,這是生而為人應有的禮貌。”

“對別人是這樣,沒錯。”原長嬌說,“你就算了,你都多少年沒夜生活了,打擾你十分鐘工作時間,別斤斤計較。”

韓謹巖:“……有何貴幹?”

原長嬌的影子停靠在書架前,說:“我過兩天回來。”

韓謹巖問:“帝都的事辦完了?”

原長嬌沉默一陣,自嘲:“一無所獲。想問的永遠問不出來,問多了,倒顯得我無理取鬧。阿蕪現在多忙啊……”她又笑了聲,搖頭,“越來越像議會的糟老頭子,話術奇才。聽她在那煞有其事的說上半小時,回頭一想,全是廢話。”

“阿蕪坐在攝政王妃的位置,國事繁忙,日理萬機。”韓謹巖不鹹不淡的說,“不像原家主,三十年來停留在原點,只有一個目標,只忙一件事。”

原長嬌挑眉:“論鉆牛角尖,你有臉諷刺我?”

韓謹巖神色不動:“不敢,那是誇你意志堅定,耐力驚人。”

原長嬌懶得理會他的冷嘲熱諷,話鋒一轉:“你不會真打算抓魅魔的新娘?”

韓謹巖不答。

原長嬌斟酌用詞,徐徐道:“那個女孩……林湘。她的情況比你想的復雜。”

韓謹巖看了看她,笑笑:“原緋竟然請的動你當說客,看來短短幾天,林小姐又新添一位裙下之臣。”

“我對小輩的情感世界沒興趣。”原長嬌說,“林湘孤身一人去永夜森林,又從那裏回來,帝都不聞不問——你不覺得奇怪?”

韓謹巖平靜道:“她背後如果有人,那就更應該抓來審一審。”

“你要以什麽罪名審她?”

“女巫罪。”

“……”原長嬌半天沒說話,“你瘋了?”

“我不明白原家主的意思。”

原長嬌走向他,目光鋒利,帶怒氣:“韓謹巖,你少裝糊塗!女巫罪?這條罪名壓誰頭上都是一個死,你讓她怎麽活著自證清白?”

“也可以用間諜罪和叛國罪。”韓謹巖語氣毫無起伏,“那樣一來,牽扯的人太多,包括你家原緋。”

“她從事了哪些間諜活動?叛國的罪證呢?就因為她活著從永夜森林回來,她就成了女巫?她有影子!”

“西陸惡名昭彰的血腥修女上火刑架前,也有影子。”

“血腥的修女殺了多少人?你拿她和林湘比?……韓謹巖你是不是和人家小姑娘有私仇?”

“原家主。”男人冷下臉,“這是審判院的工作,請勿越權幹涉。”

原長嬌默然片刻,沉聲道:“我勸你別輕舉妄動——”

韓謹巖打斷:“因為林小姐對你有用,是麽?”

原長嬌看著他。

“你希望林小姐幫你在永夜森林找人,找一個死了三十年的人。”他起身,整個人沒入黑暗,“原長嬌,你才是,別發瘋了。”

*

原長嬌關在書房說話,風舞如往常一樣守在外間。她手裏拿一本翻開的《龍之國繞口令大全》,正在饒有興致地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