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丁佩看到了蘇鴻蒙的表情微變,卻也不慌張,拿出主母的派頭對落雲道:“你是蘇家的女兒,有了新方子原也不該藏私,就算方子泄了,也是在自家鋪子裏,怎麽能像被賊偷了似的,跟你父親質問?再說了,你一直在鋪上配方子,許是師傅無意中看到了你配的過程,偷學了也說不定。那都是鋪上的老夥計,有些是從你祖父那輩就在蘇家做工了,你總不能讓你父親跑去審人,將老夥計們都得罪光了吧?”

蘇落雲沒有說話,只等父親的做出個公斷。

可蘇鴻蒙卻沉默了,似乎在想著其中的厲害幹系。

香料鋪這類營生,跟飯莊一樣,最忌諱換師傅,走了熟手。蘇鴻蒙雖然篤定裏其中有些隱情,但丁氏的話不無道理,他家大業大,有時候也是投鼠忌器,須得多考量啊……

好半天,落雲才聽蘇鴻蒙道:“你母親說得在理。就算他們偷學了你的方子,也要從長計議,畢竟方子還留在自家鋪子,我以後會慢慢去查,待查到了,再看看如何處置。”

對於蘇鴻蒙反應,落雲雖然心中早就猜到,可以依然止不住失望。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站起,對著父親的方向道:“你說的對,為了我的委屈,不值得去得罪幾個熟手的師傅……可是父親,您先前允諾給我的利錢,又該如何算?”

沒等蘇鴻蒙說話,丁佩又搶先道:“當初你父親跟你定下分得賣新香的二成利,之前賣的那些,我會讓賬房結算給你。可是現如今淡梨香膏也不賣了,以後如何能給你分錢?這樣吧,你若能再制出熱賣的新香,我替你父親做主,分你三成如何?”

蘇落雲徹底笑開了:“聽說您出身貧寒,沒讀過幾天書,不知聖人的禮義智信,但是算盤卻比賬房要好!既然您都想好了,我也不能小肚雞腸,那二成利,我不要了!”

蘇落雲也是後來才從田媽媽的嘴裏知道,這位丁夫人跟父親認識得似乎甚是波折。

據說丁佩祖上也曾有過出名的大儒,家世富足。可惜到了丁佩爺爺那輩,就沒落得不行。她早年失了雙親,寄居在叔叔家中,後來遇到了蘇鴻蒙,便從此依附於他。

因為有大儒十八代落魄孫女的身份加持,蘇鴻蒙的金屋藏嬌,活脫脫是戲文裏有情郎救落難千金的橋段,感天動地。

丁佩雖然沒有讀過什麽書,可從小就會看人眼色,伏低做小討好人的功夫,不是端莊的胡氏能比的,讓蘇鴻蒙覺得這私下結情比父母的媒妁之約來得有滋有味。

她很忌憚自己出身低微,尤其是曾經做外室的這一段往事,從不與他人講。

丁佩自己的出身自己最清楚,聽蘇落雲如此暗諷她不知禮義廉恥,登時臉上很不好看。

蘇鴻蒙卻只注意到了蘇落雲話裏的後半段,女兒居然不要利錢,自然是好事!

家裏現在花錢如流水,彩箋那丫頭置辦嫁妝跟抄家一般,恨不得將整個蘇家帶走。

若女兒們都能懂事,他也輕省許多。

還沒等蘇鴻蒙滿意地笑開,蘇落雲又接著道:“不過,我一直想開個小店消磨時間,父親名下的鋪子甚多,我想要個城南的旺鋪。那些利當是兌鋪子的錢,父親將鋪子過到我的名下吧!另外入香料行館名冊的章程,也須得父親幫我另外辦了。”

她要的兩樣東西裏,其實那個準入香料行館名冊子的手續最難辦!

京城的香料生意都是有數的,講究的是狼少,肉才能多。

有異地來京想開鋪子的,都得入了京城的香料行館,得了諸位龍頭點頭,才能起鋪子做買賣。

不然貿貿然來,也只能被擠兌出局。這也是蘇落雲當初明明有新方子卻沒法自己開鋪子售賣的緣由。

丁佩冷笑道:“還說我算盤打得好,我看你才會打算盤,你二成利才有多少?卻想換一個鋪子,還要入行館另起爐灶,也太敢要了!”

蘇落雲也冷冷道:“妹妹成婚,金山銀山都要得,我只想開個鋪子作賠償,怎麽就是敢要了?難道我的方子就平白被黑心家賊偷了?若都覺得我一個瞎女好欺負,那也甭在這掰算了,我直接去府尹那敲鼓!讓大人替我這個沒娘的瞎女做主……”

蘇鴻蒙一聽落雲這麽說,勃然大怒:“行了!一個個都不像話!我怎麽生出你這麽不省心的女兒!原以為你這兩年變好了,沒想到老毛病又犯,若是這樣,滾回老家去!”

聽見蘇鴻蒙怒喊,香草都嚇得一縮脖子,可是蘇落雲卻巋然不動,板直坐著,一字一句道:“方才說完了利錢該如何結算,接下來,我就要為我的丫鬟討回公道了!

說到這,蘇落雲又接著道:“香草中了草烏毒性未散,有給她診病的郎中為證!父親不知道,我在店鋪後院的泔水桶裏撿了一張包藥的包紙,按圖索驥去了藥鋪詢問。藥鋪說,草烏一年裏都賣不出幾分,所以他記得清楚,大夫人手下的小廝王三曾在當日在藥鋪買了三錢草烏。當天下午,香草就在藥鋪裏昏睡不醒。草烏藥性至毒,不是熟手的郎中都不敢用,可有人卻往我丫鬟的糖水裏放這個。幸好,藥量不大,不然香草豈不是要一命嗚呼?這人命關天的事情,我必須到公堂問個清楚!賊人挨了板子,也能說些實話出來!到時候父親再將我送回老家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