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聽她這麽一說,丁氏這才發現,那個田老婆子果然沒有跟來,這死丫頭竟然有這般心機,早就想好了用報官拿捏蘇鴻蒙。

就在這時,權衡了一番利弊的蘇鴻蒙也大拍桌案:“夠了!不就是要個鋪子嗎?胡攪蠻纏地鬧!動不動就搬你娘,那落土的棺材蓋都要被你挪得細碎……回頭我讓賬房帶房契給你,只是從那以後,你也甭三天兩頭管家裏要月錢!自己賺了錢,就自己養活自己去!”

丁佩沒想到蘇鴻蒙不跟她商量就這麽輕易吐口,不由得急得沖他使眼色。

可蘇鴻蒙卻端起茶杯,壓根不看她。

他心裏其實最惱的是丁氏的,真以為他不知道那小廝是受了誰的指示?

他這麽和稀泥,也是替她兜著臉呢!

蘇家又不是小門小戶,犯得著這麽算計個瞎女兒嗎?說到底,蘇落雲也是他的女兒,他既然答允了分利錢,哪須得用那麽齷蹉的法子反悔?

結果丁氏不跟自己商量,就惹毛了小姑奶奶,平白給他添亂,若真鬧到公堂上去……他的臉要滿京城丟盡了!

這都是飽飯吃撐了,沒事閑的!

難道她不知道蘇落雲的性情,那是打定了主意,什麽事兒都能一條道跑到黑的倔丫頭!她說去告官,就絕不是嚇唬人,他蘇鴻蒙可是要臉的,決不能讓家醜出大門檻。

而且蘇落雲呼喊胡氏的詛咒,著實讓蘇鴻蒙聽了心驚。眼前不由得想起胡氏病得奄奄一息,一邊吐血,一邊死死盯著他,不許他虧待一雙兒女的眼神。

兩相權衡下,蘇鴻蒙覺得還是割肉用鋪子打發了小祖宗最劃算。

蘇落雲知道父親若回頭被丁氏吹了枕邊風,只怕又要改主意,所以趁熱打鐵,也不肯立刻回去,徑直讓父親叫來人改房契,再送到公署按手印蓋章。

另外父親又將那鋪子原本的行館掛牌送去給行館的館長,讓他幫著改成蘇落雲的名字,登記入冊。從此蘇落雲就可以在京城自開香料鋪子了。

香草中了毒,雖然不重,也須得一筆銀子補償,用補品貼補身子。

這份錢也合情合理,蘇鴻蒙沉著臉,徑直將那五兩銀的賊贓給香草作了賠償。

蘇落雲看似大獲全勝,其實心裏還是失望,原以為當著父親的面,能扯下丁氏虛偽的嘴臉。

可是現在她才知,父親那是頂著糊塗,心裏透亮。可見人的心若是偏的,是不會看是非曲直。

其實蘇落雲並沒有想過真的走公堂。蘇家的一家之長是蘇鴻蒙。她是未出嫁的女兒,還未分家,若蘇鴻蒙以守味齋東家的名義,主動要求撤了案子私了,她也無法。就算她真到公堂替自己和香草喊冤,臉面丟光的父親怕也再無顧忌。

那時,她沒了把柄,父親只會一股腦地恨她外泄了家醜。

所以蘇落雲雖然心裏失落,卻也只能揣度父親的為人,盡量為自己和香草討回些公道。

不過蘇鴻蒙到底是經商對年的老狐狸,面對自己生養的小狐狸,也留了一手。

他給蘇落雲的那鋪子雖然是城南的一處好位置,但是那店鋪曾經失火,也還未修繕完畢,已經荒廢了半年。

蘇鴻蒙最重風水,找風水先生相看過,覺得這鋪不旺他,於是便封鋪掛售了出去。只是因為價錢虛高,加上失火後修繕不甚精心,破落了些,一直無人問津。

就算將這鋪子充作利錢頂給她,蘇鴻蒙也不算賠錢。

要知道那新膏現在已經風靡京城,銷量流水以後還會走高。若仔細算,還是蘇落雲吃虧了。

蘇落雲就算過後知道了父親耍弄的心眼,也不在乎這眼前一時得失。方子被竊的事情給她提了個醒——守味齋現在當家的是丁佩。

她就算防得了初一,也顧不得十五。

既然這樣,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大鬧一場,另起爐灶,開一家自己的鋪子,鋪子破落了沒關系,那入行館的名冊子才最要緊。

她只有母親留下的薄田,尚且不能富貴自立,唯有學會開源,再起一家買賣。

至於被偷的方子,也無所謂了。她既然能調配出淡梨膏,便能調出更好的香。

只是這事兒,還得父親了同意,免了獨自開店,讓她背負吃裏扒外,另起爐灶的罵名。現在鋪子到手了,就意味著蘇鴻蒙點頭了。她覺得迎面而來的風都通透。

就像永靜師太說的那樣,人若有了目標,真是每天都有奔頭,沒功夫自憐自哀!

至於丁佩那邊,待落雲走後,自然受了蘇鴻蒙的審問。

蘇鴻蒙說得明白,此間無人,少拿不知情來蒙事兒,他行走江湖多年,又不是地主家的癡傻兒子,容不得人糊弄!

丁佩撲在蘇鴻蒙的腳邊,只哭著說自己無能,竟沒看出王三奸猾的心眼。

其實他偷了方子後,是先拿給自己的,她又叫鋪上的夥計配了,果真是好香,於是就賞了王三五兩銀。其實她後來也知道了王三的方子來路不正,只以為這小子偷偷抄了方子,可他給香草下藥的事情,她真是萬萬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