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雲蓉坐在梳妝台前,擺弄著掌中的一支紅梅簪。三年婚緣,這是孔承澤為數不多贈與她的東西。

她從不計較這些,只要兩個人的恩愛不疑。江雲蓉與孔承澤青梅竹馬,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孔承澤,能夠嫁給他曾是她最大的歡喜。她也一直以為自己很幸福,直到一年前月皊回京。

江雲蓉望著紅梅簪的眼中柔情慢慢淡去,逐漸變成仇恨。就因為長得好看些,就能沒有廉恥地勾引有婦之夫?還是自己的姐夫?

江雲蓉握著紅梅簪的手越發緊握,簪子上的紅梅棱角硌紅了她的手心。

自從月皊回京,孔承澤就像丟了魂兒,待她溫柔不再,且越來越沒有耐心,每每主動與她說話,都是關於月皊。

“她剛回長安,識人不多,你身為姐姐,多陪陪她才好。”

“你要辦賞菊宴,你家三妹妹也會來吧?”

“你剛剛說什麽?哦哦,這裙子好看。咦,我記得你三妹妹也有一條相似的,不過裙擺的暗紋不一樣。你這是茉莉,她的是雲紋。還是雲紋好看些。”

“我去郡王府自然是、是、是……怎麽?我去自己丈人家有什麽問題?你查我做什麽?”

“昨兒五皇子又去了你家。你說他是不是想娶三妹妹……”

“你這個瘋婆娘胡說什麽?”

“瘋婆娘!整日疑神疑鬼!我受夠了!”

紅梅簪硌得手心刺痛,可痛不過心裏。不多時,她又開始腹痛。江雲蓉顫著手放下紅梅簪,捂住自己的肚子。她知道自己不會再腹痛,只是心理作用。

嫁給孔承澤三年,沒能有個一男半女一直是她的心病。好不容易懷上,卻因為月皊掉了。

如今孩子沒了,又被孔承澤拋棄,江雲蓉心如死灰。

渾渾噩噩的日子只剩下恨。

她癡愛了孔承澤那麽多年,無論如何也恨不上他,只有心碎。

她便只恨月皊。

恨她回京,甚至恨她的存在。

江雲蓉覺得一定是上蒼聽見了她的夜夜詛咒,才讓真正的小郡王出現。這個仗著美色為非作歹的賤人原來是二伯為權弄來的女嬰,這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官兵來府中將二伯一家和月皊一起帶走的時候,她是多開心,簡直是這輩子除了嫁給孔承澤那日外,最開懷的一天!

從那一日起,她每日聽著下面的人稟告月皊吃了什麽樣的苦、遭了什麽樣的罪,心裏像吃了蜜糖一樣甜。

婢子快步跑過來傳話小郡王回府了。江雲蓉一怔,腹中疼痛散去,她對著銅鏡慢慢展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來。

江家二爺夫婦和兩個兒子被關在牢中,月皊和二爺那一房的女眷們則被送去了教坊。教坊是專收罪臣女眷之地。想要去教坊買人,有錢可不夠,要不然此時堵在江府大門外想要買人的陳六郎早就去教坊討了人。江雲蓉花了好些心思疏通,才將月皊買回來。為的,自然是鈍刀子割肉,慢慢折磨。

她明白那位貴人肯幫她疏通,是將她當成棋子。可那又如何?她被休這輩子已經完了,已沒什麽可在意的了!

“走,咱們去迎接三弟回家。”江雲蓉將手遞給西柵,笑著起身。

若是她本生在大富之家,被人偷了富貴,一定要將這些年的虧欠討回來。她以己度人,迫不及待地想看三弟如何折磨月皊。

江府各處都得了消息,紛紛出來迎接。江雲蓉剛出了自己的小院,就遇到了父母——府裏的三爺夫婦。

江雲蓉瞧著父親臉上的喜色,心領神會地在心裏替父親道喜。

江三爺當然高興了。

二哥幹出這樣的事情如今還在牢裏,生死尚是未知數。爵位被陛下親自還授長兄流落在外的嫡子。明面上這變動和他沒關系,實則江三爺並未把歸家的侄子放在眼裏。

一個自小流落在外,靠殺人走鏢求生活的人,回來了又能如何?這裏是長安,大街上隨便拎一個人出來,家裏就會和某個權貴沾些關系。這侄子除了攀上大皇子,整個長安誰也不識。不在長安長大,空降一個爵位又有何用?何況大皇子殿下如今自顧不暇,說不定哪日就被攆去了封地。

再言,長安是最不乏權貴的地方,見識、學識與能力才更為重要。江三爺可不覺得流落在外吃苦長大的侄子會一表人才,說不定是個賊眉鼠眼的土包子、窩囊廢、愣頭小子,甚至大字不識一個。

這侄子回來之後必被府裏的榮華富貴迷了眼,輕易被他掌控住,那這郡王府還不是在他的掌中?

怎能不春光滿面。

府裏都知道小郡王今日會歸家,都候著。是以得了消息,出來得很快。江雲蓉和父母同行沒多久,就迎面遇見了老太太。江雲蓉的兩個妹妹一左一右跟在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似有心事,眉心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