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5頁)

月皊也看見了江厭辭。看見他的那一刻,月皊緊張得不行。

隔著紛紛落雪,她睜大了哭紅的眼睛望著一身緋衣的江厭辭。她又忍不住去望他身後——看看有沒有端王府的人跟出來抓她。

江厭辭邁過端王府的大門,門上燈籠搖曳,照出他濺血的半邊臉。斑斑血跡,讓他本就孤冷的面容越發寒氣逼人。

李漳推開車門,聲音略沉:“厭辭。”

江厭辭看了月皊一眼,才朝李漳的車輿走去。

離得近了,李漳看清了江厭辭臉上的血跡,急聲問:“你做什麽了?”

“陳六劫持郡王家眷,其罪當斬,我殺他不得?”江厭辭開口,是一慣的冷沉平緩之音。

李漳皺眉,默了默,再問:“你沒動李潛吧?”

“沒動。”

李漳略松了口氣,用嚴厲的語氣警告:“厭辭,這裏是長安!”

後半句話他沒說,可言下之意皆知。

江厭辭沒接話,轉身朝月皊走過去。他朝月皊伸出手,道:“下來。”

月皊睜大了眼睛,盯著江厭辭臉上的血跡。實在是太冷了,她的腦子好像被凍得變得遲鈍。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江厭辭說了什麽。她凍僵的手終於敢試探著松開馬韁,顫著搭進江厭辭遞過來的手掌。

他的掌心,溫暖得讓月皊簌簌掉眼淚。

她笨拙地想要從馬背上下去,可是她凍僵的不止一雙手,整個身子好似都不聽使喚了。試了三次,才費力地擡腿,從馬背下來。

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剛下馬,雙腿便軟得立不直。

江厭辭看在眼裏,皺了下眉,直接將人再次打橫抱起。然後他擡眼,望向坐在車輿裏的李漳。

李漳仍舊在擔心今日之事,說道:“今晚這件事情……”

“車輿借我一用。”江厭辭打斷他的話。

李漳愣了一下,視線從江厭辭那張染血的臉上移開,落在他懷裏的月皊身上。即使被江厭辭抱在懷裏,月皊仍舊忍不住發抖。也不知道是依舊害怕,還是凍的。

望一眼逐漸變大的紛雪,李漳了然。

今晚是挺冷的。

行。

他很幹脆地下了車輿,甚至做了個請的手勢。待江厭辭抱著月皊上了車輿,李漳抄著手立在馬側,多說了一句:“長凳下有棉衣。”

李漳立在夜雪中,目送自己的車輿調轉方向遠去。

小廝問:“爺,咱們還進端王府嗎?”

“進啊。瞧熱鬧去,還能看看李潛的鬼臉色。”李漳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氣。再說了,就算不為看笑話,也得借輛馬車不是?這大雪夜,難道要他走回去不成?

李漳的馬車寬敞精致,裏面備了很多東西。不僅長凳下裝著的棉衣、厚毯,擺在明面上的還有足爐、袖爐,甚至小方桌上的茶水都是溫的。

江厭辭將月皊放在長凳上,從長凳下的箱籠裏翻出一條厚實的狐皮裘衣裹在月皊的身上,然後欠身去拿了暖手爐遞給她。圓圓的嵌藍寶石手爐直接從她手中滑落。江厭辭望著暖手爐滾落到桌角,再擡眼望向月皊。

她樣子呆呆的。

看來是真的嚇得不輕。

江厭辭彎腰,撿起落到地上的暖手爐重新放進月皊手中。這一次,他握住月皊的手,直到感受著她纖細柔軟的手指頭動了動,才松開手。

這一回,月皊握住了。

她緩慢地偏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厭辭的臉。

江厭辭猜著是臉上的血跡嚇到了她。他從桌上的檀木盒中拿了塊棉帕,又用壺中的溫水將帕子打濕,去蹭臉上的血跡。

——揮刀的時候,離陳六郎太近了,才會讓他濺出來的鮮血落在他的面頰。

擦凈了,他微微用力將臟帕子擲於桌面。

月皊縮了下肩。

江厭辭擡眼,打量著月皊。她一直呆呆望著他,濕漉漉的眼睛裏沒有往日的明澈靈動。

半晌,江厭辭盯著月皊的眼睛,問:“嚇得尿褲子了?”

月皊十分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反應了一下才聽懂江厭辭的話。她低下頭,望了一眼自己被弄濕的裙子,然後又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皺起小眉頭,嗡聲反駁:“沒有的。是酒水……”

江厭辭冷寒的面孔忽然露了笑。他“嗯”了一聲,道:“還行,沒嚇得徹底傻掉。”

月皊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似乎沒聽懂江厭辭的話。

江厭辭朝月皊伸手,月皊下意識地向後退去躲避。本是要落在她額頭的手掌,懸在了她面前。

月皊被淚水打濕的眼睫顫了顫,慢慢反應過來江厭辭想做什麽。望著江厭辭近在咫尺的手掌,她向後退去的身子再輕輕前移,乖乖將額頭抵在他掌心。

她垂下眼睛,蓄在眼眶的淚珠兒又掉下來一顆。

月皊上次染了風寒本就未徹底痊愈,今日這麽一折騰果然又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