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瞧見月皊貼在江厭辭耳後說話,那幾個壯漢將目光從月皊的身上移到江厭辭身上。知道月皊不是像昨晚那樣孤身一個人,這光天化日之下,幾個人暫時也沒再打趣,收回目光繼續吃酒。

月皊松了口氣,攥著江厭辭的袖角,低聲說:“我們快走吧。”

江厭辭瞥了一眼那幾個人,收回目光,帶著月皊走出了客棧。

宜豐縣的集市十分熱鬧,一個個攤位緊挨著擺在路兩旁。遠不是長安九環街那樣,九環街裏即使是家包子鋪也裝潢得富麗堂皇。

月皊打量著一個個攤位,覺得很是稀奇,好奇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尤其是當小販吆喝著時,她總是忍不住詢問望過去。

可江厭辭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月皊乖乖跟在他身邊,便一直未停下腳步仔細去瞧,囫圇吞棗地瞧。哪怕她剛剛看見一個小販賣的小風車很好看,也沒走過去。

月皊偏過臉,悄悄打量著江厭辭。

江厭辭正在思量著這次來宜豐縣要辦的事情。

李漳親筆題詩的絲帕不見了——這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曾被坑害得攆去邊地三年的經歷,讓李漳如今是越發警惕。他聯想到父皇受寵的陳貴妃近日歸寧。便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了一起。

“你是懷疑有人要將你題詩的帕子放在陳貴妃身邊,再栽贓你與陳貴妃有染?”江厭辭初聽到李漳的懷疑時,覺得十分荒唐。

李漳笑笑,道:“厭辭,你不清楚宮裏的手段有多臟。二弟的腿不是平白摔斷,三弟和太子也並非天生病弱,皆是人為。”

李漳慢慢收了笑,嘆息一聲。

身為長子,他這些年遇到的暗害自然不比下面的那群弟弟們少,甚至有人對他的嫡長子下手。他的嫡長子雖僥幸救下來,可元妻卻難產而亡。

李漳收起思緒,對江厭辭道:“我自回到長安,王府門前的盯梢就未斷過。若我派人去查,興許會打草驚蛇。再言,若我這猜測是真,陳家必定將東西仔細藏著。為兄的那些親衛再如何武藝高強,也不敵你半分。幫為兄這一回?”

陳貴妃歸寧,家中府邸正是在宜豐縣。

江厭辭正思量著今夜去陳府一趟,身邊的月皊忽然腳步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地抱住他的手臂以來支撐著。

江厭辭停下腳步,伸手將人扶穩。再望向她,江厭辭意外地發現她臉頰泛紅,呼吸略略急促。

“累了?”他問。

月皊抿了下唇,才小聲說:“三郎走這樣快,我跟不上。那、那些盯梢著人瞧見了,還以為咱們拌嘴鬧別扭了……”

江厭辭這才反應過來他走得太快,月皊跟不上。

兩人停下的地方,靠近一處賣女子首飾的攤位。攤主是個近四旬的婦人,推著一輛小推車過來擺攤。一件件首飾就擺在小推車上面搭在的木板上。

婦人笑著道:“快過年了,給小娘子買支簪子吧!”

月皊假裝沒聽見婦人的話,見江厭辭挪步走過去了,她才亦步亦趨地跟過去。

木板上鋪了一條柔軟的藏青綢布,一件件手工首飾整齊擺在上面,大多是簪子、釵子,也有幾支步搖和耳飾,全是手工木質,就連步搖和耳飾上的墜珠也是婦人磨圓的小木珠。

江厭辭回頭打量起月皊,她雲鬢間什麽首飾也沒有。江厭辭掃了一眼攤位上擺著的首飾,拿了一支桃花木簪,遞給月皊。

不鑲銀不嵌玉的木簪子,一端的桃花卻雕得惟妙惟肖,順滑的線條勾勒出幾分春意來。

“謝謝三郎。”月皊揚起唇角。

她剛伸手去拿,江厭辭卻收了手,道:“算了,去店裏看看。”

——他忽然想到她以前用的東西件件精致非凡價值不菲,恐怕看不上眼這樣的東西。

月皊心想已經拿起了東西,又放下不要,說去別的店裏看看,那攤位會不會心裏不太好受?瞧著這件件首飾雖簡單,卻也像用了心的。

她顧慮著陌生人的心情,急急說:“這個很好看呀,我很喜歡的。三郎買給我好不好?”

攤主遠沒有月皊想得那麽容易不好受,臨付錢又不要了的客人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可她自然是希望東西能賣出去的。聽月皊如此說,她趕忙笑著接話誇自己的簪子:“這位爺定是覺得木簪禮薄,想帶夫人買更好的東西去。可老話說得好,禮輕情意重,萬事萬物看個眼緣。千金難買小娘子喜歡是不是?”

月皊望著江厭辭,見江厭辭點了頭,才笑著從婦人手裏接過簪子,自己往頭上戴。

“對了,這位爺送桃花簪最適合不過了!”婦人目光在江厭辭和月皊兩個人之間遊走了一遍,“這簪子上頭雕的是桃花,贈桃可是定情之意。最適合新婚燕爾的小夫妻,或是兩情相悅的有情人!”

月皊飛快看了江厭辭一眼,忽然覺得戴在發間的桃花簪有點重。生怕攤主再說出別的離譜話,月皊趕忙拉住江厭辭的衣角,催:“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