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第2/4頁)

況且她把伯姚夫人換成趙姬,仍然是華陽宮的人,甚至是嬴子楚的正妻,華陽夫人就算想要找茬,都挑不出理。

說到底,讓她丟人的,並不是孟隗夫人,而是自己的女官伯姚。

思及此處,華陽夫人深深吸了口氣。

她看向伯姚夫人。

出嫁來秦,伯姚陪伴她幾十年,雖為女官,但對華陽夫人來說卻是比親弟弟陽泉君還要親近之人。

可是華陽夫人不想因為此事與太子心生嫌隙,更不想太子怪罪下來。

於是再親近,她也得狠下心。

“你年紀也大了。”華陽夫人對著女官伯姚淡淡開口:“讓你伺候我,我也於心不安。尋個時機,我派人把你送回楚國,回家與親人團聚,好生養老吧。”

伯姚夫人聞言,身形巨震。

她難以置信地擡起頭,花白的發間流露出帶著恐懼的意外之情。

“夫、夫人……”伯姚囁嚅道:“我——”

名為養老,這實則就是驅逐啊!

這張年邁的臉上,每一根白發,每一寸皺紋,都是為華陽夫人生出來的。而如今,僅僅是她多說了兩句重話,就要驅逐她離開秦國?

華陽夫人揮了揮手,疲憊道:“我累了,不想再多言,你先下去吧。”

女官伯姚沉寂良久,最終也只能頹然道:“是。”

待到伯姚離開,華陽夫人沒好氣地開口:“你也走。少在我眼前晃,我能多活好幾年。”

陽泉君非但沒走,還陪著笑容出言安撫:“這有什麽生氣的?你在這裏生悶氣,可我聽說,今天一大早孟隗夫人就出門尋墨家的工匠去了,根本沒把這件事掛在心上,何苦如此啊?”

——同一時間,鹹陽工坊。

趙維楨擠了擠眼,實在是沒憋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阿嚏!”

魏興忍俊不禁:“夫人,這天挺暖和的啊。”

趙維楨悻悻揉了揉鼻子:“這又是誰在惦記我?”

說完,她擡起頭,看向墨家钜子秦央,以及他身後幾名衣著質樸,年齡各不相同的農人。

“孟隗夫人。”

秦央興致勃勃地介紹道:“你之前不是想找農家的人,商議商議改善農具的事情麽?我把他們找來了。”

趙維楨雙眼一亮:“農家的先生們?”

為首的農人,看上去已步入中年,面皮被曬的黢黑,手腳、容貌上早已爬滿了繭子與皺紋。但哪怕是他看上去像個農人、穿著也像個農人,但一開口,也是流利的雅言。

“草民蕩威,見過孟隗夫人。”

中年農人行禮之後,言語之間盡是崇拜與熱切:“早聞孟隗夫人大名,今日終於見到了!夫人造曲轅犁、水車,惠及於民,我們這些人,都是要向夫人學習討教的啊!”

其親近之意,與之前秦央見面時大差不離。

對方熱情,趙維楨便也帶上了笑意。

自古以來,勞動人民的心思都是最復雜也是最簡單的。簡單在於他們追求不高不遠,只求百姓吃得飽穿得暖,人人都能過上富足日子。

可復雜,也復雜在這裏,要人人都能富足,談何容易?

誰讓他們吃飽飯,誰就是好人。

因而趙維楨拿出馬具的圖紙,並沒有讓秦國百姓覺得多麽厲害。

可曲轅犁、水車的推廣,卻是讓秦國的平民人人都記住了孟隗夫人的名字。連帶著在墨家、農家這些顯學學派之間,對趙維楨的評價都很高。

所謂農家,顧名思義,他們主張的便是注重農業生產。

不過同樣的,趙維楨也沒料到秦國會有農家子弟。

轉念一想,《呂氏春秋》中有“上農”、“任地”、“辨土”與“審時”四篇,其中大量記載了農家《後稷農書》裏的思想和技術。到了後世,《後稷農書》早已失傳,留下來的便只有《呂氏春秋》中的文字。

呂不韋的《春秋》可是在秦國編寫的,而秦國以耕戰為國策,注重農耕,所以想一想,秦國有農家子弟,也很正常。

看來這位蕩威便是其中魁首。

“先生見笑了。”

趙維楨謙虛道:“孟隗空有點子,卻從未親自耕作過,還是得向諸位先生們學習才是。”

這也是趙維楨希望見見農家人的目的。

不說別的,她是真沒下過地啊!

昔日與秦昭王面談,趙維楨滔滔不絕說什麽後世改良之策,可她自己心裏明白的很,要想改革,不管怎麽改、什麽時候改,都有一個前置條件:打好基礎。

基礎說的便是生產力。

糧食產量增加了,耕作效率提升了,平民能夠吃得飽飯,交得起稅,那到時候誰還會造反?

所以,眼下想怎麽改制,太過遙遠。

趙維楨覺得,還是先行改農具吧!這便需要農家子弟過來幫忙。

“孟隗覺得,曲轅犁是犁地用的,水磨則是用來碾碎稻谷外殼,這農業工序裏的一頭一尾,都可借助工具,那中間的種植、收獲,是不是也能做點什麽?”趙維楨侃侃出言:“只是孟隗不曾親自種植過,沒有經驗,所以便想請教農家,能不能從中做些小工具,好方便農人生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