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站在大皇子的角度上, 無疑是盼著林家、衛刃、紹王府這些人全倒黴的!最好此事再涉及他那些弟弟們,大家一船翻了才好。

於是他自發在府裏進行了求神拜佛兼請道士做法等儀式。為表虔誠,大皇子還奪了小道士的工作, 親自下場揮灑了幾點不知是什麽動物的血,跟著念了會兒經。

很是祈禱王子騰大勝。

然而不知是大皇子請的和尚道士不夠專業,還是他自己這兩年的晦氣運勢太大, 影響到了專業人士作法,總之事與願違。

‘京營貪汙案’自端午節後起, 臨近九月而終, 在朝上足足亂了三個月。

最終三司會審向皇上呈遞了審理的結果, 再由皇上於朝堂之上共諸於眾。

京中四大營, 涉及此案者參將二人, 副將五人,都司十人, 千戶、司頭(管軍需倉庫的小頭目)等底層官吏六十余人。

而在過去二十年裏, 總貪汙數值高達一百二十萬余九千兩白銀!

這樣具體的數字一公布, 朝上先是一靜,之後便是一片嗡嗡之聲。

大家都在朝廷做事, 都不是聖人, 知道你們會貪點, 但你們這貪的實在是過分了。

而這一大筆錢既然沒有落在京營上,這塊空洞總要有緣故, 只怕現在京營裏的裝備, 甚至是兵丁的數目都有貓膩。

而此事不單涉及京營,若是兵部沒有人接應, 也完不成這樣的事兒, 果然兵部也有不少官員跟著落馬, 最高級別的就是兵部二把手,左侍郎高順陽。

此時他已經下了刑部的特殊大牢,唯留下兵部尚書老人家在朝上勇敢站著,心內瑟瑟。

他年事已高,且素來膽小行保守之道,京營貪腐這些事兒他還真的沒沾手,但手下人陷進去的不少,儼然形成了一條挖京營餉銀的黑色鏈條。

不知皇上會讓他付多少領導責任。

兵部尚書心中惶惶:就看高順陽有沒有良心了,要是他攀咬自己就壞了。

其實這麽龐大的一個作案群體,正是最難挖出的,就像是腫瘤一樣,越大越難搞,還可能早就轉移散落在各處了。

這些人為了自己的性命和利益,都要咬死不認的。

而審下去,當時背後藏著,指使設下埋伏要殺衛刃的人,居然就是這位怕被查出來的幕後黑手,兵部左侍郎。

林姜於太醫院一聽就道:“去歲我還去給他親娘看過病呢!”

旁邊的馬院副聽了這話也想起來了:“是啊,去歲冬日,他家老太太吃棗糕嗆住了,差點沒過來。還是院正特意出宮了一趟。”說著不免道:“這人還恩將仇報的,居然做得出刺殺衛將軍這等事來。”

林姜平平氣息:“國法在這裏,只遵著國法處置也就是了。”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裏兩條,這位高大人都占了,尤其是欠債這條,可是欠的國家的債,等著他的自然是嚴刑厲法。

-

“今日王家也要出京了吧。”這日晨起,林姜戴官帽的時候,算了算日子,就轉頭問衛刃。

衛刃點頭:“是。皇上看在肅郡王是他女婿的面子上,免了流放之罪已是天恩。但王家沒有了爵位官職,更已然被朝廷抄家收沒財產,收回府邸,自然是不能留在京城的。”

王子騰從來沒有想過,一次普通的進京述職,居然會成為他官位的終結。

成為他們王家的終結。

這還是刑部審問確鑿,還給了他應有的那部分清白:他沒有參與襲殺朝廷命官。

而從前侵吞的庫銀,他也只得了包庇下屬的罪名,相當於只收了保護費,不是領頭挖墻腳的那個。

倒不是王子騰不貪,而是他胃口太大。

二十年才弄了一百二十萬兩,這實在不入王子騰的眼。

畢竟他要掙錢,在金陵富庶之地,安插父母官,每年進貢給他的都比這些多。

故而王子騰是看不上這些人倒賣糧食,跟扛大包似的扯篷拉纖的辛苦,勾連近百人才掙這幾萬兩銀子——所以只是給他們放放水,收收禮,自己都懶得伸手料理這件事。

這些年真正讓他心動的,唯有海運這塊大蛋糕。

結果到頭來,他就折在了跟林家做對,爭海運上頭,不可謂不諷刺了。

其實在旁人看來,免了流放之罪,已然是皇上開了大恩,但對王子騰本人來說,抄家奪爵免官就已是滅頂之災。

王家是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而大周的爵位尊貴程度,是按公侯伯子男,依次遞減的。可見最初王家的先祖,在裏,並不出挑,只比薛家強一點,混了個統制縣伯爵。[1]

比起賈家一門雙公的榮耀,史家領兵得賜侯爵的光輝,都是差一層的。

王子騰此生一直驕傲的是,到了他手裏,王家成為了四大家族的實際領導者。

或許是妹妹嫁給了賈政,賈家大房二房關系又欠佳的緣故,王子騰也一直看不太上賈赦。覺得那不過是一個連榮禧堂都住不進去,碌碌無為的襲爵者。這些年他一直帶著一種優越的嘆息來看賈家:可惜兩位國公之後,後繼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