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適成愛卿,聽說成元愛卿昨日回去之後便病了?”

九璋殿內,端坐在禦案之後的延光帝謝敏朝面上帶了幾分切之意,“知道,太子少,尚有幾分少人的輕狂,昨日之事,的確是太子沖了。”

李適成低首立在底下,“陛下,此事無怪太子殿下,實在是臣的堂弟成元魯莽,只想敬佩戚忠烈之門,便想將戚孤女認我李門下,好讓她順順當當地嫁與太子殿下,卻忘了妄與天攀親,本是大錯。”

他這話說有趣,看似都是李成元的錯,卻又字字流『露』出幾分好心未好報果的意味。

謝敏朝聲『色』,隔了會兒,才又笑說,“朕自然知曉成元愛卿一片赤誠,本意是為太子解憂,可適成愛卿知,朕在這個小兒子面前都有吃癟的時候,他啊,為我南黎去北魏做質子這麽多還能活回來,已是易,朕又如何舍苛責他?便是他要娶個門第合適的戚孤女,他要強求,朕怕是最終只能應他。”

他說,還嘆了口氣,“讓他在群狼環伺的北魏皇宮裏待了六,是朕虧欠他頗多。”

天子開口說愧疚,又是一番太子為南黎社稷在北魏受苦受難的話說出來,李適成一時竟知該說些什麽了。

他甚至還未找到開口彈劾太子輕狂無狀的切口,這話,便已經能再說下去了。

李適成還未開口,太監總管劉松便匆匆從殿外走了進來,他神情激,忙向坐在高位的謝敏朝行禮,“陛下,紫垣河對岸的九重樓現世了!”

“九重樓”三字一出,禦案後的謝敏朝便一瞬站起身,立在底下的李適成的神情變了幾變。

“天山明月……”

謝敏朝『揉』撚這四字,想起自己還曾少時,曾有幸在金鑾殿上瞧見滿身酒氣,提一柄名劍薄光於眾目睽睽之下,怒斥他父皇昌宗皇帝的一道身影。

令天下文人俠客皆心向往之的天山明月周靖豐。

“讓裘鵬抽調禁軍前往紫垣河守。”謝敏朝敏銳地察覺到這皇宮之中,將要有許多陌生來客。

“是。”劉松擦了擦汗,忙去殿外尋禁軍統領裘鵬。

“適成愛卿,九重樓現世,若隨朕去看看?”謝敏朝看向垂,知什麽神『色』的李適成。

李適成當即領命。

但在隨天子走出殿外時,李適成將袖間的一枚羽令悄無聲息地遞給一名太監,然後便緊隨謝敏朝禦駕去。

紫垣河中激『蕩』的粼波平靜下來,霧氣越發淡去,矗立在對岸的八角九重樓便更為清晰地展現在人的眼前。

戚寸心手裏的魚竿知何時已經掉了,小貓瑟瑟發抖地爬上她的肩,她於一片燦爛的天光之下,仰望座高樓。

一道聲音仿佛只是人的幻覺般,對面只有檐角的銅鈴在晃,白鶴在鎏金重明鳥塑像上停駐洗翅,卻見人的身影。

“他來了。”

謝緲站在她的身側,喚了一聲徐允嘉。

“殿下。”

徐允嘉忙上前來。

“將東宮的侍衛都帶過來,再通知舅舅,讓滌神鄉的程寺雲帶人過來。”謝緲下令。

徐允嘉領了命令,轉身便去叫韓章等人。

“緲緲,有只小船。”戚寸心擡手指向河面緩緩來的一只小船,船上掛一盞魚燈,卻是結滿蛛網,見燈影的。

謝緲看了一眼河面上漂浮的船只,隨即他的目光停留在重重高檐之上,忽然道,“娘子,如果現在告訴我,想去了,”

他垂下眼簾,“可以。”

“今天會來很多人嗎?”戚寸心回望他,片刻後問。

“蟄伏於月童的江湖中人都在等這一日,能入南黎皇宮來的,多的是為達目的擇手段的亡命之徒,”他的一雙眼睛定定地看她,語氣沉靜,“他們都在等失敗,若失敗,此後萬千日夜,他們都會想盡辦法來取的命。”

“我去,他們就會了嗎?”

“依然會。”

戚寸心聞言,再度看向已至岸邊的小船,在淺淡的霧氣中,船只在水面顯渺小又朦朧,有一瞬,她的腦海裏又是條仙翁江,是河畔的蒲草,隨即又幻化成她想象中,多前姑母樣輕,樣勇敢,手握一只竹竿,孤身一人乘小船,為一個使命,為一身仇決然地走上一條晦暗之路。

“我會像我姑母一樣的。”她輕輕地對身旁的少說。

為一條已經選擇的路,絕後悔。

謝緲凝視她片刻,於濕潤翻滾的水霧裏,他輕輕頷首:“就去吧。”

天子禦輦駕臨,隨之來的禁軍很快將這玉昆門紫垣河畔圍水泄通,謝敏朝擺手讓要來扶他的劉松退下,自己下了禦輦,走到身紫棠銀線四龍紋的少身旁,他望個已經上了小船,撐竿往對岸去的姑娘的背影,“還真由她去闖九重樓。”

“她想去。”

謝緲嗓音平靜。

謝敏朝負手立,“她一無學識,二無武學根基,說,她憑什麽入九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