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亭江縣死了個縣令也算不得是什麽大事,自有護送儲君車駕的崇光軍副統領吳韶去處理。

而戚寸心一行人抵達新絡,已經是十幾日之後的事了。

“我雖從未到過新絡,但教我防身功夫的教頭來過,他早年間浪跡天涯,各方美食美酒他無所不知,我聽得多了,自然也就記下了。”徐山霽坐在馬車內,絮絮叨叨個沒完。

“奴婢倒是看不出來二公子學過功夫。”子茹雙手抱臂,意有所指,似是在嘲笑當日挖筍卻扒出個殺手來,嚇得縮在地上不敢動彈的他。

“……他教了,”徐山霽撓了撓頭,有點訕訕的,“只是我總偷懶罷了。”

“公子。”

外頭忽然傳來徐允嘉的聲音,“我們的人已經去了蘇府。”

“嗯。”

謝緲輕應了一聲。

馬車在一家酒樓前停下來,可徐山嵐卻顯出幾分異樣,戚寸心才要下車,回頭見他還坐在那兒,動也不動,便疑惑地問,“徐世子,不下去麽?”

“我有點困,就不下去了。”

徐山嵐莫名有些拘謹。

戚寸心有點摸不著頭腦,卻來不及多想,下了車的少年已經攬住她的腰將她提溜了下去。

“夫人您別管我哥,他這是怕見故人。”走入酒樓內,被跑堂的領上二樓的雅間裏坐著,徐山霽便神秘兮兮地說。

“故人?”

戚寸心起初並不明白。

“娘子可還記得在蘇雲照之前,裴湘與何人有過婚約?”謝緲端起茶碗輕抿一口。

裴湘。

她一下想起來,蘇雲照死在裴府的那一日,裴湘落了胎,沾了滿裙子的血,女醫在裴湘房中救治她時,裴寄清在廳堂裏便同他們說起過,他原先給裴湘定了一門永寧侯府的親事。

“若只是一般的親事不成,倒也沒什麽不好見面的,”徐山霽倒是一點兒也不避諱將自己親哥的事往外抖落,“可這門親事,是我哥當初求著我父親跟裴府定的,結果這裴大小姐在新絡看上個蘇雲照,硬是毀了婚約。”

徐山霽瞧著菜上來了,但見謝緲沒動筷,他也不敢動,又添了句,“但其實也不能怪裴小姐,是我哥他不主動,他只瞧了裴小姐打了幾場馬球就心儀人家了,但裴小姐怕是至今也沒見過他,不知道他長什麽樣,也不知道他的心意。”

“我早就跟他說讓他去見見裴小姐了,至少打個照面,多說幾句話也成啊,”徐山霽談及此事,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可他愣是不好意思,就這麽耽擱著,可不就錯過了麽?”

“他一個人屁顛顛地跑到新絡來,只瞧見裴小姐和那姓蘇的在一塊兒騎馬,他就一聲不吭地回月童了,要是他當初主動些,哪還能有那蘇雲照什麽事啊?裴小姐如今也不至於被困在蘇家這麽個破地方……”

徐山霽一時嘴快,險些忘了坐在對面的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也都算是半個裴家人,他一下止住話頭,不敢說下去了。

“……原來是這樣。”戚寸心怎麽也沒想到,徐山嵐竟對裴湘懷抱著這樣隱晦的情意,怪不得他一到新絡,聽聞他們要來見裴湘便有些不大對勁。

適時有一名作粗布麻衣打扮的侍衛匆匆掀了珠簾進來,湊到徐允嘉身邊耳語了幾句,徐允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變,他立即走過來,“公子,裴湘小姐出事了。”

乍聽此言,謝緲與戚寸心幾乎是同時擡首。

天色暗淡下來,夏夜的風穿梭於樹蔭枝影,吹得檐下燈籠也隨之輕微晃蕩,身著煙青衣袍的少年牽著一個姑娘的手,按著她的肩在回廊的廊椅上坐下,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她衣袖的褶皺,“娘子在這裏等我。”

“緲緲……”戚寸心想起來,可他偏又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裴湘不會有事。”

他的嗓音清冽沉靜,帶著某種安撫的意味,他一伸手,徐允嘉便送上一個油紙袋,裏頭裝著沾了糖霜的櫻桃果。

子意與子茹守在戚寸心身邊,看著謝緲站直身體,走到對面亮著燈的屋子裏去。

徐山嵐好像從來不曾這樣焦急過,他也想跟上去,但在他跑過去的刹那,那道門已經關上了,他只得趴在外頭聽。

屋內被倒掛在橫梁上的一男一女被蒙著眼,嘴裏也塞著布,乍聽門開的聲音,或察覺輕微的風拂面,他們兩人便“嗚嗚嗚”地發出聲音,用力掙紮。

謝緲看了徐允嘉一眼。

徐允嘉當即領會,在謝緲一撩衣擺坐在太師椅上的同時,他抽出一柄匕首來,毫不猶豫地割破了那中年男人的手腕。

男人叫不出來,卻能清晰地感知到疼痛之下,溫熱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腕淌了滿手,在此間靜謐的境況之下,他甚至能夠聽見血珠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一名侍衛上前將那男人嘴裏的布條摘下,那只穿著單薄裏衣,因倒掛而漲得通紅的臉看起來十分狼狽,口舌得了自由,他便立即叫囂著,“哪裏來的宵小,竟敢綁老子?你們可知我蘇家和月童裴家,當朝太傅是結了親的!你們還有王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