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明德堂出來,秦子玉神情中盛著擔憂,猶豫問樂無晏:“今日之事,會否給仙尊添麻煩?”

“怕什麽,”樂無晏不以為然,“誰敢找仙尊麻煩,再說了,本來就是別人故意找茬,難不成你要逆來順受,真擔下這作弊的名聲?”

秦子玉面色訕然,樂無晏順勢教育他:“人善被人欺,你是仙尊的弟子,即便是記名弟子那也是仙尊唯一收下的弟子,別人欺負你就是下仙尊的面子,你只要理直氣壯,怕他們作甚,天塌了還有仙尊頂著呢。”

“……我知道了。”秦子玉虛心受教。

樂無晏“嗯”了聲,他現在自顧不暇,能提點小牡丹的也只有這些,只希望這小子自己能長進吧。

他們回到宿宵峰時,徐有冥仍在檐下打坐,仙鶴落地,徐有冥緩緩睜開眼,望向吊著眉梢、背手走過來的樂無晏。

“一個時辰還未到。”徐有冥道。

樂無晏面有薄怒,語調千回百轉:“仙尊可得為我做主啊!”

徐有冥神情微動。

樂無晏氣呼呼地說起方才明德堂之事,重點提及那位泰陽尊者的弟子如何目中無人,不但信口開河汙蔑秦子玉,更對他這位仙尊道侶毫無敬重,還心思不軌妄圖覬覦他仙尊道侶之位。

他神色幽怨,言語間含嗔帶怨,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秦子玉:“……”

仙尊夫人先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徐有冥聞言輕蹙眉,問秦子玉:“作弊之事,是真是假?”

秦子玉低了頭,語氣卻堅定:“弟子敢以性命修為擔保,絕無此事。”

樂無晏推了徐有冥一把:“你什麽意思啊?我都說了小牡丹是被人冤枉的,你是不信我說的麽?”

徐有冥沒理他,與秦子玉道:“既沒做過,此事便不是你之過,不必多慮,下去吧。”

秦子玉心頭大松,謝過徐有冥,告退離開。

樂無晏一根手指還在戳徐有冥胳膊,徐有冥轉眼看向他:“當真委屈?”

被這人目光盯上,樂無晏也裝不下去了,哼了聲,懶洋洋地往後一倒,雙手枕到了腦後:“日子過太無聊了,逗個樂子罷了。”

他說著又斜眼向徐有冥:“仙尊一點不驚訝,他對你的非分之想?”

徐有冥淡道:“與我何幹?”

樂無晏:“嘁。”

徐有冥神情稍頓,言語間似有猶豫:“你與他,之前就起過沖突?”

“是啊,”樂無晏沒好氣道,“兩三次吧,那小子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我幾時得罪他了?余師侄說他是什麽飛沙門向家傳人,或許是因那魔頭遷怒於我。”

見徐有冥眸光閃爍,樂無晏要笑不笑地問他:“仙尊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沉默片刻,徐有冥道:“三十年前,飛沙門向氏一千三百口,盡數命喪於逍遙山魔尊之手。”

他的嗓音平緩,語氣裏聽不出情緒,眼神也是平靜的,一如當年,自己親口將這事說與他聽之時。

樂無晏想,這人果真是會裝的。

樂無晏:“聽聞那魔頭原本修的是正魔道,因這事逍遙山一夜間揚名天下,玄門中人這才知曉這座深山裏原還藏著個修為已達大乘期巔峰的魔頭,從此將之視作心腹大患,仙尊也是這般想的嗎?所以當年故意設計接近那魔頭,與其結為道侶,取得他信任,最後帶著玄門百家攻上逍遙山?”

樂無晏的聲音裏帶出諷刺笑意:“仙尊果真是這樣盤算的嗎?”

徐有冥未答,脊背始終挺拔筆直,側臉輪廓的線條更鋒利冷冽,樂無晏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只能瞧見那狹長的眼尾,在那一瞬間微微垂下。

許久之後,他聽到身邊人低聲道:“他是正魔修,在那之前並未做過濫殺無辜之事,他的父母與他一樣,雖與玄門正派所修道法不同,但並非邪魔外道,他們在一次下山遊歷之時,因一時心軟,從異獸之口救下了一個孩童,便是那向家子,向家家主為感激他們,極力邀請他們前去家中做客,他二人去了,卻被向家人設計殺害,奪了全部法寶,他去屠了飛沙門,不過是報殺親之仇。”

樂無晏愣住,猛坐起身,用力握緊了拳頭。

徐有冥竟然承認了,這人竟然敢說!

強忍住心頭翻江倒海的憤怒,他問:“既然有這般原由,仙尊為何還要親手誅殺他?玄門正派又憑什麽說他是邪魔外道?!”

徐有冥的視線落回他,濃黑雙眼中盛著難以言喻的情緒:“你以為,當真無人知曉內中因由?知道了又如何?他父母終歸是魔修之人,誰會相信他們雙手是真正幹凈的?飛沙門被屠了一千三百口,玄門中人只會站在向家這邊。”

“更何況,他是大乘期的魔修,天下正道修士少有人修為能與之匹敵,一眾魔修皆以他為尊,即便他什麽都沒做過,玄門也不可能容得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