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影翠湖(第4/5頁)

但此時此刻,指的是謝長明和盛流玉。

謝長明並不需要別人的祝福,即便天下人都反對,即便一切的開始便是陷阱,他也會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底,到死為止。

但他還是說:“會的。”

就此分別。

之後幾日,謝長明大多時間都耗費在那十幾塊劍的碎片上了。

這機關做得很精巧,髓鐵的堅韌鋒利舉世罕見,但既是鐵,便可被火淬煉熔化。謝長明琢磨了很久,大約能猜出來做法。將劍用靈火燒熱了,燙了,淋上留春山上終年不凍,流動著的雪水——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稍不留神,碰上一下,也要被凍掉手。順著那雪水流過的痕跡,將劍敲碎成一塊一塊的,裏頭掏空,灌上質地柔軟且溫度很低的冷鐵,再重新拼湊起來。如此一來,接口處看起來完好無損,其實很容易便可破壞。謝長明當時看到的,是已經重鑄完的劍了。

而證據應該就藏在掏空後又灌進去的冷鐵裏。

單從表面,很難看出,哪些碎片裏有冷鐵,哪些沒有,幸好有煙雲霞,能分出區別。但冷鐵與髓鐵已經融為一體,很難分離。又不能輕舉妄動,證據只有一份,不能破壞。

謝長明想了許久,須得另辟蹊徑。這樣的劍,很明顯不是石犀自己制成的,那便只有托人去做。

要找出他是托給誰做的。

但石犀已經死了,生前的痕跡也未保留,只能從活人口中詢問。這麽重要的事,石犀生前守口如瓶,想必無論是對誰也不肯開口的。

似乎走到了死局。

窗戶是半開著的,許先生心情實在很差,趁青姑不在,偷偷吹冷風,喝冷酒。謝長明沒有勸他,隨手拿起一枚碎片,稍舉高了些,明亮的陽光照在上面,熠熠發光。

是光。

謝長明想到撈起這把碎劍的湖,那個叫影翠湖的地方,真的是石犀隨意選的嗎?

他沉默了片刻,對許先生道:“別喝了,今晚子時,帶著這堆東西去影翠湖。”

許先生如夢初醒:“你知道了?”

謝長明放下那塊碎片,落在桌面上時發出清脆的一聲,他道:“不一定,到時候就知道了。”

而現在,他要回去照看盛流玉。

至於孤身一人的小長明鳥在做什麽?當然是留在朗月院裏溫書。

雖然麓林書院才經歷一場大劫,但書還是要學的,試也是要考的,即便是全書院救命恩人的小長明鳥也沒有例外。

盛流玉缺了三年的課,屬於書院教育的漏網之鳥,現在的年級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但總不能叫神鳥真的留級重讀,沒有這樣的道理。即使有,謝長明也不允許它發生。謝長明挑挑揀揀,選了些容易過的課,與修為、實戰有關的,只需到時候去考個試,不可能過不了。還有些先生躲懶,從來不變試題的;考試重點易猜的;死記硬背能過的,這樣下來,好像也不算難。

但除此之外,謝長明還挑選了些不用應付書院裏考試,卻要學的課,他親自教。

小長明鳥不太耐煩,他是只小鳥,雖然聰明,但天性不是好學。

為此,飼主和鳥之間還發生了一場爭辯。

盛流玉合上《東洲萬行圖志》:“這個又不考。”

謝長明:“從前不是說要學,想要出去玩?”

盛流玉仰頭看著對面的人,被塞了粒松子,含混道:“你也知道是從前。那時候我要出門,打算是一個人。現在又不同。”

他將松子咽下去,用明亮且天真的眼睛看著謝長明:“你不陪我一起嗎?”

謝長明微微低下頭,他說:“陪。去哪都跟你一起。”

盛流玉便很心滿意足了,他伸手碰了碰謝長明的手,皺起眉:“你的手還沒好,我自己剝。貓剝也可以。”

謝長明的右邊手肘撐在桌上,那根折斷後摘下來的指骨才生出來,皮肉還沒長好,很有些可怖,至今裹著紗布,但用起來還算靈敏。畢竟不是凡人,沒有養傷這一說,骨頭長出來了,也算好了,不靈活只是因為動起來會疼。

謝長明不會因肉體的疼痛而影響到做任何事,甚至會刻意地使用,以防止動作變鈍,變得不精準。

但也只是對他自己。

謝長明輕描淡寫地說好,又道:“還是要學。”

他用盛流玉無法拒絕的理由:“你說我當初待你很壞,不教你這些,我便承諾過以後要教。現在得給我一個實現承諾的機會。”

其實不是這樣的。

謝長明是個總會考慮最壞結果的人。他覺得自己會永遠在盛流玉身邊,沒有理由離開,也不妨礙他想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自己死了後小長明鳥該怎麽辦。

所以他什麽都要教,盛流玉什麽都要學。第一世死的時候,他只擔心那個小廢物怎麽活下去。

謝長明唯一不會想的壞結果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