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好不容易盼著那個臭丫……(第3/5頁)

想到這裏,眼前又浮現出那人從高處一躍而下的景象。他只覺得心上破的那個口子愈發大了起來,寒風打著轉似的在裏面呼嘯著,徹骨的寒意從心口四散開來。

他不自覺抱緊了懷裏的湯婆子。可那一點點暖意,根本無法驅散從心底深處迸發的寒意。

徐成南瞧著他臉色更加慘白,不敢再說什麽,正要走,就聽到他問:“哪日下葬?”

不同於先前的譏笑,也不同於往日的沉默呆滯。徐空月問起這個問題時,雙眼微微出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可任誰都能看得出他滿心哀傷。

徐成南一直都知道他對南嘉長公主府抱有成見,只是當年皇帝賜婚,他又不曾拒婚,便想著時間總能化解一切。可如今想來,時間或許不會化解一切,有時還會加深怨恨。

他當年位卑言輕,對漠北城破一事了解不多。徐空月來到他家中之後,又一直是那副默然呆滯的模樣,他更難知曉當年全貌。於是很難將當年慘劇與南嘉長公主夫婦關聯在一起。

誰能想到,當年的慘劇竟會連綿到了今日。

低低嘆息一聲,他答道:“四月初四。”

燕王謀反一案,原本隨著燕王之死,就已塵埃落定,誰能想到,榮惠郡主當著朝中大臣的面,從百尺高的宮墻上一躍而下。

而她手中,還緊緊攥著一紙訴狀。上寫著:“燕王謀反,另有內情,請陛下明察。”

漆黑的字跡被鮮血染紅,刺目驚心。

朝中老臣無不震驚。而隨著皇帝要求徹查此案,許多先前或被無視、或被隱瞞的事,都一一被扒出。

慫恿燕王謀反的龍武軍統領秦益,與萬婕妤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秦益的親妹妹嫁給了萬婕妤的堂兄。而秦益的繼室,是萬婕妤入宮前的手帕交。

而燕王被幽禁明華殿,負責看守的禁衛統領,早年也曾受過萬婕妤的恩惠。有查驗過燕王屍身的驗屍官這才敢站出來說,燕王並非服毒自盡,而是有人將慢性毒藥加進了他日日狂飲的酒水之中。因為他每日飲酒過量,這才導致毒素積累過多,提前口吐毒血,露出了中毒的跡象。

直到此時,早已被認為服毒自盡的燕王才現身於人前。他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深悔不該聽信秦益慫恿,就莽撞行事,意圖逼宮。

事情到此,仿佛一切都已真相大明。

萬婕妤將秦益安插在燕王身邊,一手謀劃了“燕王謀反、逼死二皇子”一事。誰料二皇子死後,皇帝過度悲傷,雖然將燕王幽禁,卻並非處死他。萬婕妤想除之後快,便在燕王的酒水中下了慢性毒藥,本意是不想被人查驗出。誰能料到,燕王卻因禍得福,表面上像是毒發身亡,其實只是閉過了氣。等到驗屍官查驗之時,才發現本該氣斷身亡的燕王,還存留著一口氣。

只是燕王謀反畢竟是事實,雖然有被教唆慫恿之嫌,但仍是罪不可赦。皇帝下令,將其封為南嶺郡王,即刻離開長安,不得召,永不得回。

可南嶺郡王終究沒有立馬離開長安。他在政和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是想送一送姑母一家。

南嘉長公主也參與了謀反逼宮一事,可如今她被屈打致死之事暴露,再也沒有人敢向皇帝進言,她亦是罪人。只是此事到底不可細說,於是喪事從簡。

下葬的日子,原本司天監預測會是一個很好的晴天。可誰知天剛剛亮,就起了風。等到三具棺柩出了城,就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趙垣熙一路跟隨送葬,眼見著就要封墓,有個本該到來的人卻始終不見蹤跡。他站在雨裏無聲嘆息。隨著封墓石落下,在裏面沉睡的人,就再也無法相見了。

而此時,徐府瓊花院中,徐空月坐在空蕩蕩的廊檐下,面前有一石桌,桌上紅泥小火爐正燒得旺。

徐問蘭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徐空月素白的手捂著唇,低低咳了幾聲。明明是四月的天,可他仍穿著狐裘大氅,懷裏抱著一個紫金暖爐。即便這樣,他仍是覺得冷,腳邊還放著一個暖爐。

無形湧來的熱氣一下子熏得徐問蘭的眼眶微紅了。他的身子一向很好,即便是戰場上受了再重傷,第二日也能行動如常。她還記得,當年他初上戰場,被流矢貫穿腰腹,不過草草在家中修養了一日,便又投身戰場。可如今,不過是死了一個臭丫頭,他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徐空月聽見動靜,朝門這邊投來目光。他如今的目光很是沉靜,仿佛一潭不會流動的死水,又似一眼幽深不見底的深井,再瞧不見一點兒生機的希望。徐問蘭心底微微酸澀,仿佛又看見了當年初來家中的他。

她扭身擦了擦眼角,便瞧見徐空月對她招了招手。

“哥哥叫我來這裏做什麽?”徐問蘭收了雨傘,若無其事一般在他對面的石凳子上坐下。石凳冰涼,坐下涼意尤甚。徐問蘭只覺得涼意順著脊背,一路往上,後背還有陣陣寒風。她有些不舒適的動了動,四下看了看:“這裏如今瞧著,格外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