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2頁)

可是當聽到父親那句“沒有顧及你的處境”時,心裏那些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他怎麽可能不在意?他真的想要娶江表妹的……

那個時候,江表妹要回蘇州的時候,他是想過的,他想過挽回的,他甚至想過,拋下京城的一切,外派去蘇州。

陸致閉了閉眼,嗓子眼猶如含了黃連一樣,苦澀不斷湧上來。

他垂下眼,過了許久,才艱澀開口,“此事到底是意外,還請父親不要遷怒二弟和二弟妹。況且,我和表妹尚未定親,取消婚事在前,是我對不起她。”

陸勤沉聲,“江氏的確無辜。你和她之間,的確是你對不住她,你愧疚也好,過意不去也罷,我不說什麽。但你們兄弟之間,卻是他對不起你。哪怕江氏只是和你議過親,他也不萬萬不該娶江氏。雖是事出有因,但畢竟是他不對,他該跪就跪,該罰就罰,沒什麽冤枉的。你心裏有怨,或是覺得委屈,我都理解,我今日也給你這個機會。”

說著,他起身,從一旁博古架上扯下一根長鞭,擺在書桌上,沉甸甸的包銅木質手柄,和桌面碰撞,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沉而有力。

陸致看著那長鞭,整個人一怔。

陸勤開口,一字一句,“你二弟眼下就跪在外面。我已屏退下人,你心中有怨也好,有恨也罷,亦或是不甘,什麽都可以,拿著這鞭子出去,你何時消氣,我何時讓他起來。但大郎,你要記住,你放下鞭子的那一刻起,江氏一事,你就要徹底放下。我決不允許我陸家郎君,因為一個女子,鬧得兄弟鬩墻,家宅不寧!”

“動手吧——”

陸致目光落到那根長鞭上,像是被燙到一樣,很快挪開,他站起身,開了口,“父親,我……”

他想說,他動不了手,他和二弟畢竟是手足兄弟。他是兄長,怎可對自己的弟弟動手?

陸勤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只問他,“你心裏有不甘嗎?”

陸致咬緊牙關,承認,“我的確有,但我不能——”

陸勤驟然擡聲,“既然有,就拿起鞭子。”

陸致內心掙紮,“我……”

陸勤聲音沉而有力,幾乎像是下軍令一樣,“拿!我要你拿,陸致,像個男人一樣。拿!”

陸致被吼得下意識伸手,一把抓住長鞭的手柄,抓在手裏。他跟著陸勤出了書房,長鞭隨著他們的步子,拖過雪地,留下一條長長的雪痕。

陸勤站在兄弟二人的面前,冷酷嚴厲,“動手!”

陸則擡起眼,看著面前的兄長,擡起手,脫掉錦袍,只著一身單衣,溫聲道,“兄長,動手吧。”

陸致神色晦暗不明,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掙紮之中,一旁的父親,跪在雪地裏的兄弟,江邊初見時含笑喚他大表哥的江表妹,一幕一幕,在他的眼前劃過。像是重演一般,他這些日子避免去想起的畫面,一幕幕上演。

這些日子,他藏在心裏的不甘,不敢為外人道的怨,折磨他的嫉妒,失落、後悔……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瞬湧上心頭。

最終,化作了無奈和苦澀。

他苦笑一聲,丟掉那根長鞭,撩起錦袍,就那麽直挺挺跪了下去,面朝父親,深吸一口氣,開口,“孩兒放下了,什麽都、放下了。”

陸勤沉默著看著跪在雪地裏的兄弟二人,良久開口,“既如此,那就回去吧。”

陸致閉目頷首,“是。孩兒告退。”

他起身,失落朝外走去,本想回明思堂,走到一半,卻驀地換了個方向,常宏趕忙跟上,見他失魂落魄,卻又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麽,只小心問,“大爺,咱們出府嗎?要不要叫馬車?”

陸致搖搖頭,朝府外走去。

常宏忙跟著追了上去,二人冒著雪,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見自家主子停下,擡頭一看。

摘星樓三個字。龍飛鳳舞,才經歷了火災的酒樓,早已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

……

明嘉堂書房外,陸勤見長子走出很遠,才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嫡子,“穿上吧,進屋。”

陸則緩緩穿上外裳,順勢撿起那根落在雪地裏的長鞭。大哥雖宅心仁厚,不肯動手,但父親一貫不會心軟,這頓打,他照舊要受著。

他倒是不怕疼,打了就打了,沒那麽嬌氣,只是若叫小娘子看見了,怕是要哭成淚人兒了。他是極不願意見她哭的,尤其是在那個夢之後,他上輩子沒護好她,這輩子怎麽也不該叫她哭了。

否則,她跟了他兩輩子,實在是太不值當了。

陸則垂眼想著,跟著踏進那書房,開始思考這幾日如何瞞過小娘子。不如說刑部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