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轉眼過了十來日,江晚芙終於將手頭的事情理順,自那日惠娘得了陸則的叮囑,時不時在旁提醒,她倒也不復先前急躁,再加上祖母又送了個媽媽過來,姓傅,管賬是一把好手。

因此,雖是用了十幾日,但對衛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而言,也算得上是快了。

莊氏的‘病’,也終於好了大半,能起身了,翌日便請了江晚芙過去,二人在二房清了幾日的賬冊,該落印的落印,該處置的處置,至於剩下些,也就只作了陳年舊賬。

畢竟,這樣大的府邸,中饋涉及得實在太多,但無論如何處置,這樣一走,江晚芙接手的中饋,就算是過了明路了。

自她接手起,往後的事情,出了事,她一人擔著。但那之前的,出了事,該找誰,便找誰,按不到她頭上。

惠娘領著纖雲、菱枝、紅蕖三人,將賬簿憑證等物,一並收攏理順,收進箱籠之中。她們忙忙碌碌,江晚芙和莊氏倒是端坐著,仆婦送了茶水糕點進屋。

莊氏待江晚芙,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氣親熱,等仆婦將糕點呈上來,便道,“忙了一整日,連口茶都沒顧得上請你喝,二嬸這裏沒什麽好茶,你別嫌棄。”

江晚芙是晚輩,自是推讓了一句,等莊氏端了茶,才端起啜飲了一口,放下茶盞,才開口,“這幾日叫二嬸受累了。”

“倒也沒什麽累的,最後一遭麽……”莊氏說這話時,恰好低頭去撚糕點,微微側身,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這話裏,分明是有些怨氣的。

莊氏心裏有怨,江晚芙怎麽會不知道,但要奪莊氏的權的人,是祖母,她又從二嬸手中接了過去,於情於理,她開口勸什麽,都顯得落井下石,倒不如什麽話都不說。她沒接這話,也撚了塊綠豆糕,輕輕咬了口,偏甜的糕點在唇齒化開,有幾分甜膩得過頭。

但對面的莊氏,倒是一下子吃了一整塊,似乎不覺得甜。

二人正喝著茶,惠娘走了過來,說都收拾好了,江晚芙也不等莊氏找理由送客,先開口告辭,“擾了二嬸這麽久,我便不久留了,這就回去了。”

莊氏倒是很親熱,非要親自送她出門,被江晚芙拒了後,還叫了心腹竹嬤嬤來送,拉著江晚芙的手,道,“這幾日也沒顧得上招待你,改日再來二嬸這裏喝茶……”

江晚芙頷首應下,帶著惠娘等人出去了。

莊氏的竹嬤嬤忙跟著送她們,一路送到月門外,才停了步子,見主仆幾人走遠,才回二房正屋,進了門,擡眼瞥了眼靠在軟榻上的莊氏。

“送走了?”莊氏不復先前的熱絡親密,語氣淡淡問。

竹嬤嬤回話應是。

莊氏只嘲諷冷笑了一聲,什麽都沒說,閉上眼。

這一閉,就入了夜,莊氏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門口似有人聲腳步聲,莊氏皺著眉,坐起身,正想叫竹嬤嬤進來,問問外面怎麽了,就見陸二爺撩了簾子,急匆匆走了進來。

見是陸二爺,莊氏心裏是高興的,但面上卻冷冷的,話裏帶著諷刺,“稀客呀,二爺怎麽想起過來了?”

陸二爺卻沒理她,瞪了眼跟著進來的竹嬤嬤,“出去!”

那竹嬤嬤是莊氏的陪嫁,也是她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夫妻二人最近因為荃姨娘,鬧得不大開心。擔憂看了眼莊氏,遲疑了一下,到底不敢忤逆陸二爺,退了出去。

陸二爺自顧自坐下,揉了揉眉心,夫妻二人誰都沒作聲,過了許久,陸二爺開了口,叫了莊氏的閨名,“蘭茵。”

莊氏被叫得一愣,她很久沒聽陸二爺這麽叫她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麽個名字。不是冷冰冰的莊氏,也不是二夫人,是帶著點女兒氣的,溫溫柔柔的,蘭茵。

但很快,陸二爺接下來的話,就打破了她心底生出的那麽點柔情。

“你要是實在容不下荃姨娘,那我讓她家裏人接回去,等孩子滿月了,再接回來,也省得你日日煩心……就明日吧,明日我讓她家裏人過來,你就不必送了……”

陸二爺的聲音很溫和,說出口的話,卻像是一把把利刃,捅得莊氏毫無招架之力,她猛地擡頭,打斷陸二爺的話,“二爺,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毒婦,是麽?你怕我動了你視若珍寶的荃姨娘,連臉面都不要了,把人送回去坐胎,你置我於何地,你讓別人怎麽看我?”

陸二爺被莊氏問得一頓,微微轉過臉,避開莊氏的眼神,語氣淡淡,“你不喜荃姨娘,我就將她送走,這不正和了你的心意。至於旁人說什麽,我自會解釋,只道她惹了我不喜,叫我攆回家學規矩去了。”

說著,陸二爺起身,垂下眼簾,雙手背於身後,“你是書琇和運哥兒的母親,自然不會,也不能是毒婦。我今日歇書房,你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