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2/2頁)

妻子便嘆氣,道,“原來是這樣,我說鄭夫人平時對人還蠻和善的,還拉著瓊姐兒說話。”頓了頓,又道,“我看於夫人也是難做。”

……

張元閉了閉眼,叫住了他們。在一旁吩咐的太監一聽是張元,忙殷勤上前,“首輔大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張元沒說話,走上前去,輕輕將那被夜風吹開的白布,重新蓋了回去。那太監見狀,也忙連聲道,“都怪這幾個奴才辦事笨手笨腳的……”

張元卻也沒說什麽。

幾人擡著於忠書的屍首,便朝外走去了。狹長的宮道,兩旁紅色宮墻,夜風吹過宮道,嗚嗚咽咽的,像是野獸的叫聲,又像是什麽人的哭聲。

……

翌日,宮門外依舊跪了一地的言官。

天明了,天色又漸漸暗了下來。

高長海已經從勸說,到小心翼翼叫人給言官們送吃食和水了,看見有昏過去的,就手腳利索些,趁機硬灌幾口水下去。真要餓死或者渴死在宮門外,他們這些伺候的,也一樣要跟著倒黴。

高長海不放心,特意把幹兒子喊來,“思雲,你機靈,替幹爹看著。吃的就不說了,水一定要喂。隔半個時辰送一回,不管他們喝不喝,你送你的,記住沒?”

高思雲自然點頭應下。

他這樣的宦官,是最不被言官看得起的,平日碰見這些大人,是沒一人給他好臉色的。但高思雲並不在意,他覺得他們愚蠢,好好地活著不好嗎,非要跟陛下反著來,那可是皇帝啊,但另一方面,他卻又忍不住羨慕他們。

他羨慕他們鐵骨錚錚的樣子,剛正不啊,哪怕是跪著,卻像是站在他永遠碰不到的地方。他在他們面前,明明是站著的,卻好像不能直視他們。

更何況,他們彈劾的,是劉兆。

高思雲沒說話,看了眼時辰,示意幾個太監去送水,提醒了一句,“態度恭敬些。”說罷,便站回屋檐下的避風處,垂首而立。

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但看情況,今晚是要就這麽熬過去了。

……

這是帝王和臣子之間的拉鋸。一方手握著天底下最高的權勢,另一方,則以性命和官職為注,誰先服軟,意味著哪一方認輸。

這個道理,宣帝當了多年的皇帝,再明白不過。

他起身,走到窗戶前,窗戶是關著的,薄薄的窗戶紙,隱隱約約照出點殿外的場景。他隔著那扇窗戶,注視著窗外的言官。

言官跪著,他站著,他不是不知道劉兆幹了些什麽,可能知道得不是那麽的清楚,但多多少少是知道劉兆的荒唐的。胡庸替他遮掩了多少,皇後和孫家又替他隱瞞了多少,他又多少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地動、山崩、保定兵亂乃至瘟疫,難道真的是上天對他的警示嗎?下一步,會不會真的就是保定失守?

宣帝的手慢慢握緊了,一些曾經或現在出現的念頭,一一在腦海中閃現,他想到胡庸跟太子的勾結,想到萬氏的孕事和欽天鑒的蔔算,想到那日在東宮裏聽到劉兆脫口而出的那一句“等孤繼位”……

忽然,他叫了一聲高長海的名字。

“高長海。”

高長海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陛下?”

宣帝沉默了會兒,忽的道,“準備筆墨。”

終於,天亮了,一縷金光,從雲間斜射到地上,落在言官的肩頭。緊閉的宮門開了,高長海匆匆走出來,手裏捧著封聖旨,走到眾人面前,先輕輕咳嗽了一聲。

昏昏欲睡的言官,被這一聲咳嗽驚醒,四肢無力,茫然地擡起頭。

高長海便念起了聖旨,聖旨很短,三言兩語,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但把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收監太子府詹事、少詹事等七十余人,徹查案子。

這道聖旨一出,徹底打破了僵局。畢竟事關太子,且民生鼎沸,要足夠分量的人來查,才能安定民心。身為刑部尚書的陸則不在京中,案子便交給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審,當日,關在順天府裏的秀才,那個太子一案的苦主,就被移交到了大理寺。

倒也不是順天府多配合。因為瘟疫的事情,順天府知府劉榮因禍得福,被派去除疫,陰差陽錯地躲過了城中的亂局,代他主持政務的同知,這幾日險些沒嚇破膽,晚上睡覺夢見的都是自己被牽連進去,一家子腦袋都落地了。要麽就是百姓沖進了知府,砸了他一身的臭雞蛋。

一天天的,過得心驚膽戰。

一聽說大理寺跟都察院接手案子,趕忙把這燙手山芋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