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請相信我(5)

宋先生開始著手準備去北京的事情。

能為南岸做手術的那位神外教授提出要和南岸聊聊,算不上遠程會診, 就是先了解一下患者自身的一些基本情況, 因為一直以來聯系他的都是宋先生, 而醫生需要多和患者本人交流。

江教授問:“有沒有什麽需要我重點解釋的?現在網絡這麽發達, 大致情況都能懂的吧?”

南岸搖搖頭:“百度裏都是騙人的。”

江教授:“騙你什麽了?”

南岸:“我把癌症當抑郁症治了好久。”

還把宋先生也忽悠瘸了。

江教授把病情簡略地說了一遍,“你這樣的情況非常罕見,我現在什麽也不能向你保證。你的膠質瘤無法排除為惡性的可能, 難以全切除, 也就意味著會切了又長, 再次復發。”

南岸聽得一愣一愣的, “嚯,韭菜啊,割一茬長一茬。”

江教授微笑:“非要類比的話, 你才是那棵韭菜。”

宋先生面無表情地聽著南岸跟江教授越聊越輕松,越聊越愉快,聊到最後彼此之間竟然有點難分難舍不想掛斷。

視頻完,江教授告訴宋先生,他行醫多年, 第一次見到心態這麽好, 並且一點也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病人, 是好事啊。

南岸的快樂非常有感染力。

宋先生心情復雜地看著南岸, 心態好估計是這家夥唯一的優點了。

他又想,如果南岸患病以後哭天喊地、怨天尤人,整日擔驚受怕, 不厭其煩地向他倒苦水,也許總有一天他會失去耐心,把人禮貌地扔在醫院裏不聞不問。

畢竟腫瘤沒長在他腦子裏。

再接著,他漸漸忘了這回事,回想起南岸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可憐人的抱怨和苦水讓他感到多麽難受和煩躁,然後打消去醫院探望的想法。

等南岸熬過冗長的治療過程,宋先生或許早就已經習慣沒有他的生活,沒心思再恢復關系;如果南岸與疾病抗爭失敗,宋先生會懷念和感激這個曾給自己帶來快樂的生命,回憶和他在一起的美好片段,為他的不幸哀悼兩秒,祝福他的來生並就此別過。

宋先生覺得這個想法可怕而現實。

在他腦海裏浮現出這樣可怕的想法時,南岸正躺在床上看沙雕視頻,邊看邊笑邊捶床,笑到深處一蹬腿一打滾,不小心用力過猛把自己從床上摔下來了。

“咚”的一聲重響,宋先生聽到都幻疼。

他攬著南岸的腰,把人從地板上拎起來,放到床上,彎下腰來與南岸平視,真心實意地誇贊:“你真的很特別。”

南岸揉著摔疼的尾椎骨:“腦瘤太壞了,它一聽到醫生說要割掉它,就想著要跟我同歸於盡。”

宋先生溫柔地說:“寶貝,人家是腫瘤,不是背鍋俠。”

這個廢物點心連上學期期末考試掛科的遠古巨鍋,都能甩給當時可能還不存在的腦瘤。宋先生由衷地希望腦瘤能早日洗刷冤屈,脫離南岸大腦裏的苦海。

南岸委屈極了:“宋先生又沒長腦瘤怎麽知道腦瘤是怎麽想的,萬一它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那麽壞呢?”

宋先生:“腫瘤沒有思考能力。”

多大的人了,自己的鍋自己背。

南岸半天沒找到反駁的理由,索性直接下結論:“就是腦瘤幹的,它超壞!”

宋先生摸了摸他柔順的頭發,語調溫和:“好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宋先生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為之擔驚受怕。

南岸給老朋友楊志發信息:你猜我腦子裏有啥?

楊志:

南岸:我讓你猜我腦子裏有啥。

楊志:

南岸:你倒是猜啊。

楊志:

南岸習慣性地隨口問枕邊人:“宋先生宋先生,微信服務器出問題了還是我手機壞了?別人給我發信息,內容全都是一片空白。”

宋先生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再仔細看了看南岸的問題,遲疑後微笑道:“也許對方發的就是一片空白呢?”

南岸恍然大悟,憤怒地回復:我說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你就敲了一堆空格是吧?

楊志:不是你讓我猜你腦子裏有什麽嘛/委屈/委屈

南岸:我腦子裏真的有東西。

楊志:水?

南岸:正經點!

楊志:你終於承認你腦子裏有/屎了?

南岸:還記得那天我讓你陪我去做檢查嗎,查出來我長了個腦瘤,馬上要去北京做手術了。

楊志:太慘了吧。

楊志:一場疾病讓我兄弟本就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

楊志:[轉賬3000元]

楊志:手術費還差多少?

南岸:不缺,別擔心,幫我點到啊。

和楊志聊完,南岸想起要問宋先生手術費用多少,宋先生沒告訴他,“擔心這個做什麽。”

錢是最不值得擔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