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馬市(第2/6頁)

朝中文武官又吵成一團時,遼東也緊接著出事了。俺答部落逐水草而居,今年春天遷徙到遼東。他們要求在遼東繼續開市,但去年他們是和大同府交易,遼東守將不肯冒這個風險,讓他們去大同商談。

俺答部落被激怒,覺得是漢人出爾反爾,存心刁難。他們借機三次大舉入邊,在當地大肆搶掠糧食、畜產。

有人開了頭後,宣府、大同的馬市也有蒙古人鉆空子,他們故意用病馬、劣馬以次充好,甚至有人白天賣馬,晚上就帶人潛入城鎮,奪回他們的馬匹,席卷著糧食、錢財揚長而去。

其實大部分蒙古人都是很遵守秩序的,但架不住有人油滑奸惡,想不勞而獲。和平交流來之不易,但破壞卻太容易了。朝中關於馬市的風向立刻急轉直下,先前是一部分禦史和武將吵,現在,所有文官都上折子彈劾馬市。

其中罵得最兇的是首輔夏文謹。夏文謹和郭勛不合已久,如今逮到這個機會,夏文謹瘋狂參郭勛,甚至說郭勛裏應外合,通敵叛國,開馬市是為了資助蒙古人。

本來最開始只是商談馬市,夏文謹扯到通敵叛國後,整件事情的性質一下子變了。誰樂意被戴上通敵叛國的帽子,其他官員生怕自己被認為是郭勛同黨,也更加嚴厲地彈劾郭勛,貪贓枉法、擅作威福、網利虐民、欺君罔上等罪名都出來了,甚至連之前武定侯府編撰的《英烈傳》、《水滸傳》,也被拿出來做文章。

到後來所有人都往大是大非的方向上扯,馬市從一個通商問題,徹底變成道德問題。

一件事一旦上升到道德高度就會完全變味,最後連皇帝都收不了場,只能把郭勛下獄,以平息眾怒。

這是文官常見的清除政敵的方式,不就事論事,而是大扣道德帽子,用忠義仁孝壓死你。光參倒了郭勛還不夠,夏文謹繼續擴大事態,將郭勛黨羽一個個牽扯進來,說他們資敵叛國。

傅霆州是郭勛的外甥女婿,又曾寫折子支持馬市,很快也被拉下水。

皇帝也沒想到事情會鬧這麽大,馬市出了亂子,總要有一個人負責。反正犯錯的人不會是皇帝,那就只能是郭勛。

皇帝需要一個替罪羊平息事端,郭勛前段時間跳的最高,自然而然成了眾矢之的。皇帝裝出生氣的模樣將郭勛關押,命人嚴查郭勛通敵一事,不允許任何人進獄探望。

和郭勛親近的人也接連獲罪,傅霆州被解除兵權,罷免甘肅總兵職位,以通敵之罪下獄。永平侯、永平侯世子和武定侯過從甚密,有通敵之嫌,同樣被帶走調查。

一時武定侯一系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洪晚情只覺得一夕之間天塌了,舅舅被人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帶走,夫婿被原地解除職務,而她的父親、兄長涉嫌通敵。她所有認識的人要麽自顧不暇,要麽對她避之不及,以往巴結她的人現在嘴臉大變。

洪晚情一瞬間從侯府貴女打落塵埃,她不停出去奔走、求情,往常她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前呼後擁、眾星捧月,但現在,她要等在別人家門口,在太陽底下一站好幾個時辰。

然而,哪怕她將自尊踐踏到泥裏,還是沒有人願意施以援手。最後,是一個曾經交好的夫人看不過去,悄悄派仆人提醒她,不是她們心狠,而是實在幫不了。

現在誰替武定侯說話誰就是叛徒,她們都有夫有子的,和洪晚情交情再好,也不能拉著一大家子的人送死,除非武定侯被證明沒有通敵。

這種時候,有能耐替武定侯洗清罪名的,唯有那一位了。

仆人說到這裏就關門了,剩下的讓洪晚情自己想。洪晚情魂不守舍走下台階,忽然仰頭栽倒。

丫鬟們連忙喊著“侯夫人”,手忙腳亂將她扶起來。

洪晚情得了風寒,回去就發起高燒。她醒來時,看到丫鬟們圍在她床邊擦淚,一個個都是末日臨頭的樣子。洪晚情嗓子幹得發疼,嘶聲問:“什麽時辰了?”

“未時。”

洪晚情默默在心裏算,陸珩公務極其繁忙,經常天黑才回家。這個時辰他應該還沒下衙,她去陸府門口守著,還來得及等到陸珩!

洪晚情掙紮著坐起來,她看著丫鬟們的哭喪臉就來氣,呵斥道:“哭什麽,我舅舅家是開國元勛,跟著洪武皇帝打過天下,洪府也是從開國傳下來的超品侯。夏文謹不過一個發跡十來年的文官,郭洪二家,哪是他能撼動的?武定侯府和蒙古人打了二百年,郭家有多少人死在西北,我舅舅通敵做什麽?夏文謹一個文官,不上戰場,不事農桑,嘴皮子一碰就想誣陷郭家百年清名。扶我起來,我要出去給舅舅鳴冤。”

“侯夫人……”丫鬟們慌忙扶住洪晚情,勸道,“夫人,您和舅老爺感情再好,現在也是傅家人了。您得保重自己的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