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馬市(第4/6頁)

但陸珩一上來就完全不留顏面,洪晚情當面被人說“你算哪位”,臉上十分掛不住。她用力咬唇,忍住女子的羞怯,繼續追著說:“聽聞陸都督曾三日內替災民查明冤案,連素不相識的平民都督都願意伸出援手,可見都督為人公正,仗義執言。妾身的身份不值一提,但妾身家人有冤屈,望都督為妾身伸張正義。”

陸珩笑了聲,他走上最高一層台階,放下衣擺,回頭以一種十分稀奇的目光打量洪晚情:“我為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公正。傅夫人這種眼神,比起鎮遠侯和永平侯可差遠了。”

陸珩說完就要進門,洪晚情沒想到他軟硬不吃,忙道:“若陸都督肯出手相助,妾身願拱手獻上所有家財,以謝都督高義。”

“你覺得我缺你們那點錢嗎?”說著,陸珩輕嗤一聲,話語中滿是不屑,“何況,你做得了主嗎?”

洪晚情無言以對,陸珩這些年平步青雲,手握大權,斂財也並不客氣,京城眾人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底。陸珩看不上鎮遠侯府、永平侯府的積蓄,也不意外。

而且,洪晚情也確實做不了傅家、洪家的主。

洪晚情準備好的招數都失敗了,她咬牙,忽然提著裙擺跪倒。眾人都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丫鬟慌忙撲上來,扶住洪晚情胳膊:“侯夫人,您這是做什麽?”

陸珩也對她的舉動意外了一瞬,終於回頭,正眼看了洪晚情一眼。洪晚情雙膝跪地,挺直著腰杆道:“武定侯、鎮遠侯都是冤枉的。他們是為國效命的武將,不該被莫須有的罪名侮辱。妾身知道都督沒有義務幫我們,但妾身已經無計可施,只能求助都督了。如果都督懷疑妾身的誠意,妾身願長跪於此,請都督開恩!”

陸珩低頭看著她,勾唇笑了笑。他先前一直在笑,這個笑容幅度很輕微,卻驟然讓洪晚情產生一種危險感。

陸珩說:“傅夫人想用病來威脅我?那你可認錯人了。你盡可試試,看看你跪死在這裏,我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說完,陸珩掀衣朝門內走去,聲音冷酷無情:“陸某此生最厭惡某些人不識好歹。要跪去街上跪,別臟了我陸府的門。”

陸府大門當著洪晚情的面合上,大門侍衛上前,伸手道:“傅夫人,請。”

他們的意思很明顯,要麽你自己走,要麽被他們拖出去。

洪晚情再放低自尊,這點臉面還是要的。她用力咬著唇起身,走到陸府台階下,再次跪下。

只要能挽救她娘家、夫家,她受些屈辱算什麽?

白日還艷陽千裏,傍晚時卻突然起了風。天上轟隆隆響起悶雷,沒過一會,大雨傾盆而下。

京城的雨不比江南,洋洋灑灑,不留情面,頃刻就將洪晚情的衣服打濕。她們出門時沒有帶傘具,丫鬟徒勞無用地用手幫洪晚情遮著雨,說道:“侯夫人,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歇,您還發著燒,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發燒不是小病,多少人就是一場燒燒沒了。洪晚情還帶著病跪在雨中,簡直是不要命了。

洪晚情早就想離開了,她嬌生慣養,以前拿過最重的東西就是針,怎麽經受得住淋雨長跪?可是她在賭,賭陸珩不可能真的看著她死在自己家門口。只要陸珩松動,她就有機會。

洪晚情咬著牙不走。下雨後天色飛快暗下來,四周變成無垠黑洞。天地間大雨如注,冷風蕭蕭,除了雨聲聽不到其他聲響,連守在門口的侍衛也到裏面躲雨了。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洪晚情。很快,洪晚情連丫鬟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她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全身都打起擺子。丫鬟被嚇壞了,趕緊跪到洪晚情身邊攙扶:“侯夫人,您怎麽了?”

洪晚情臉色刷白,渾身顫抖,可陸府的門還是緊緊閉著。洪晚情絕望地意識到,原來,陸珩說的是真的。

哪怕她跪死在陸府門口,陸珩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京中關於他的傳聞並沒有錯,他確實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為了利益什麽事都能做出來。這樣的人,怎麽能奢望他會憐香惜玉呢?

那麽多大臣在他手裏被抄家,聽聞有許多或文弱或嬌媚或明艷的官宦千金求他,但沒一個能讓他心軟。那些閨秀用身體自薦都不行,洪晚情靠什麽打動陸珩?

他就是一個沒有道德、沒有底線的殺人兵器,能眼睜睜看著昔日同僚的夫人死在他門口。但這樣一個人,為什麽會對王言卿百依百順?

洪晚情被雨淋了太久,都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她竟然看到陸府大門打開,裏面出現一個披著白色披風、手提橘色宮燈的女子,眾多侍女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替她打著傘。

夜雨如無垠天水,鋪天蓋地,仿佛只剩她腳下那方地沒有被黑暗淹沒。橘色的光在風中搖曳,映得她的臉時明時暗,神秘悠遠,仿佛神女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