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頁)

“你說的沒錯,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沈惜時點了下頭,“可是你知道,她為什麽會讓嗎?”

路景越唇線抿直。

“因為感同身受。”沈惜時嘆了一聲,“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冬天,再見她是在第二年冬天。那個時候我已經回到了心內,大年初一我值班,她來醫院,掛了我的號。”

“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沈惜時看向路景越,“你不能否認,她長得很美,一般人見過她本就很難忘記。再加上她還曾經做了件好事,幫了我,幫了那個自殺的女孩,所以在我看來,她算得上人美心善。”

路景越沒興趣聽其他男人講對她的迷戀,淡淡扯開話題:“她怎麽了?”

“她心口疼。”沈惜時回憶道,“不是很激烈的疼,只是隱隱作疼,尤其是在每次感冒之後,總會疼那麽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但不妙的是,她抵抗力似乎不太行,好像每個月都在感冒,所以她這心口疼的毛病可以說一直在持續,一年裏就沒讓她安生過幾天。”

路景越的拳頭無聲握緊。

沈惜時:“她說她之前看過別的醫生,也拍過片子,沒有任何病理性特征。我讓她重新拍了片子,也查了血,確實沒有問題,她的身體可以說非常健康,甚至每個月感冒都說不過去。”

“那她為什麽會疼?”路景越啞聲問。

沈惜時沉默。

他安靜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許久沒有說話。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搖搖頭:“作為醫生,出於職業道德,我不能泄露病人的隱私。可是作為朋友……”

沈惜時忽然話鋒一轉:“春節期間,很多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避諱的,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挑大年初一這麽個日子來醫院。她的情況讓我直覺不是單純的身體生病了,再加上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大半夜的她也是一個人來,一個人離開,我就問了一句:家屬呢?”

“她一臉平靜說:‘我沒有家屬,有什麽話直接跟我說就行。’”

沈惜時轉開頭,目光落向窗外。

深夜寂靜,整條街都冷清了下來。

外面已經沒有車經過了,只有昏暗的路燈無聲照著漆黑的夜。

沈惜時的聲音沾染了深夜的清寂,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後來的幾年裏,她每次來醫院,不管是白天還是深夜,不管是平常還是節日,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沈惜時轉頭,重新看向路景越:“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即使我身為醫生,我也沒有辦法保證她不生病、不來醫院。但至少,我希望從今往後她身邊可以有人陪伴,不必在醫生問家屬時說:我沒有家屬。”

“所以作為朋友,我願意違背一次職業道德。”沈惜時看著路景越的眼睛,輕嘆,“她的身體沒有問題,卻每每出現病理反應是因為……她這是心病,她那兩年裏有很嚴重的抑郁症。”

對面的男人,手背上無聲冒出青筋。

他的眼眸漆黑,沉靜得仿佛暗夜大海,深邃幽暗,不知道裏面究竟藏了什麽,不可捉摸。

沈惜時:“不過你放心,她已經好了。就在那個春天,她運氣不錯,遇見了國內可以說是最好的心理醫生,我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她的名字叫顧矜。如果你有這個領域裏的熟人,那一定聽說過她的名字。”

“但我不能說這全是顧醫生的功勞,畢竟顧醫生曾接診了那麽多的抑郁症患者,也沒有見誰比昭棠更快走出來。她真的是很堅強,也很獨立,一年不到的時間吧。”沈惜時回憶著,問路景越,“她回來後,你看到她,可曾見到過一絲抑郁的影子?”

“沒有。”

“當然,”沈惜時笑了笑,“從大三起,她就沒有再約過顧醫生了。這麽多年來,我每次見到她,都只覺得她可愛、有趣。她曾經留給我的那些落寞絕望的背影,就仿佛是我自己的幻覺一樣不真實。”

“也許她自己也這麽覺得吧,覺得自己的創傷已經痊愈,她又變回了那個活潑可愛的少女,所以她才不甘心地回來,想再見見你,想和你重新開始。”

沈惜時沒有說但是。

他看著路景越,無奈地說:“她的想法或許是有一些問題,但如果你真的愛她,你不應該每一次都放任她自己躲起來偷偷療傷。她總讓你看到她最好的一面,你心安理得地擁有了她的美麗可愛,卻讓她自己一個人承受獨自療傷所要經歷的全部艱難和痛苦。”

面前的小龍蝦很快就涼了。

蒸騰的辣油味散去,原本鮮亮的顏色變得暗沉。

旁邊幾桌喝酒劃拳的聲音倒是絲毫未減,酒瓶碰撞,喧囂鬧騰。

路景越眼裏看不出情緒。

半晌,他起身離開:“謝了。”

沈惜時想到什麽,叫住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