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3/4頁)

“人生於世,先是為人,後為男女,本該平等,為何女子只能成為男子附庸?屈居於男子的後院?”孟弗不疾不徐道,“常說君子之道,以仁為本,仁愛仁愛,卻不愛人,可見聖人之言,也有錯漏。”

曹老大人只覺得孟弗是在狡辯,他臉漲得通紅,眼睛快要瞪出來,怒道:“女子卑弱,合該如此,這也是聖人之憐愛。”

李鉞見他還敢瞪人,立刻幫孟弗瞪了回去,曹老大人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

孟弗卻不生氣,她笑道:“那曹大人你也是女子所生,若女子卑弱,大人你該如何自處?豈不是卑弱中的卑弱?”

“怎可如此胡亂理解!”曹老大人氣得胡子顫了一顫,又道,“《素書》有雲,女謁公行者亂,聽聞皇後娘娘博學多識,應該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吧?”

女謁公行者亂,意思是女子幹政便會有動亂發生。

“女謁公行者亂?可古往今來這天下亂得少嗎?那些當權者難不成都是女子?那些當權者的臣下們難不成也都是女子?既不是女子,為何不說——”孟弗頓了一頓,道,“是肉食者昏庸無道為禍蒼生呢?女子何辜!”

“《左傳》有雲,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可見聖人也是會犯錯的,聖人知道自己犯錯要改正,曹老大人又何必將聖人之言句句都奉為圭臬呢?”孟弗站起身,目光掃過廷下百官,聲音一如剛才,她問,“況且,從今以後,千載之後,誰是聖人?誰是小人?又會由誰來做定論?今日聖人之言,來日未嘗不會成為蠢昧之語。”

皇後聲音始終很平靜,不含任何怒意,像是一條寬闊的河流在平原間緩慢流淌,直到匯入江海的那一刻依舊是平波無瀾,曹老大人在朝中為官數十載,承受過無數次上位者的怒火,但任何一次都沒有現在讓他難以忍受,他痛心疾首道:“陛下,您聽聽皇後這都是說了些什麽啊!”

李鉞坐在龍椅上正托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孟弗,聽到曹老大人的問題,他回過神兒來,啊了一聲,拍手道:“皇後說的對。”

廷下百官聽到鼓掌聲非常無語,陛下您這個捧場未免太明顯了些吧,他們中本有人想要站出來反駁皇後,可皇上都這麽說了,他們還出來找罵多少是有點犯賤了。

曹老大人的身體不禁晃了晃,皇後之後的那番言論實在大不敬,可是皇上不在意,他能怎麽辦?

此後皇後便是要堂堂正正地立於朝堂之上,與陛下共掌朝政。

百官們雖然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對此事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一幕真正發生時,他們心中還是會有些別扭,不過抵抗的念頭並不強烈。

雙聖臨朝,至此塵埃落定。

李鉞在江南水患時殺了一批人後,底下的官員一時人人自危,個個都老實起來,呈上來的奏折一個寫得比一個詳細,這就苦了陛下了,看得兩眼發花,還不好說什麽。

最後孟弗幹脆出了個主意,以後官員寫奏折一律要按照規定的格式來,寫好起因經過結果,分好段落,廢話少扯。

這個法子成效顯著,推行不久後,原本需要李鉞和孟弗一起批閱到傍晚的折子提前一兩個時辰就能看完。

眼下已是初冬,今日折子比往常少了許多,全部看完距天黑還有段時間,李鉞問孟弗:“阿弗,出宮去嗎?”

孟弗放下筆,問他:“現在嗎?”

李鉞點頭。

孟弗想了想,道:“那要不帶母後一起出去走走吧?”

只是他們一到了慈寧宮,太後就抱怨說:“哀家本想讓阿弗有時間來陪陪哀家,皇帝你倒好,上朝下朝都要帶著阿弗。”

李鉞沒有絲毫內疚,他對太後道:“母後你要是實在無聊,要不找個伴吧?”

太後瞥了李鉞一眼,氣道:“你這說的什麽胡話?”

得知孟弗他們過來是想帶自己出宮的,太後直接拒絕了,一是她知道李鉞和孟弗出去一趟不容易,不想礙著他們兩個;二是她最近發現了一項新樂趣,比起出宮,她更想在宮裏打牌九,打牌九的快樂皇帝根本想象不到。

孟弗他們出宮後直接去了郊外的潯河,那是他們初遇的地方。

此處沒有多少人煙,也無車馬往來,李鉞拉著孟弗的手沿河岸慢吞吞走著,時間好像一下子慢下來,茫茫天地,只有他們二人。

他們說起文康十一年的上元節,說起那天晚上的燈火,孟弗玩笑道:“那天晚上陛下你教了我功夫,我是不是得叫你一聲師父?”

李鉞聽到這聲師父,不知想到什麽,臉頰微微泛紅,他以拳抵唇輕咳了聲:“阿弗,這個咱留著回去說。”

孟弗:“?”

陛下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麽話本了?

她勾起手指,在陛下的掌心輕輕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