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密

進階數學的考試在早上第一節 ,周圍學生滿臉寫著困意與沉重。

簡遲接過前面遞來的卷子,先大致掃了眼題目,然後以從難到易的順序開始解題,在收卷前的十分鐘就完成了作答。

“簡遲,等會就是社團活動,你都報了什麽社團?”

結束完課程,張揚興致勃勃地過來找他聊天,“網球社和田徑社的社長都是我好哥們,你要是選了這兩個我一定讓他們好好照顧你,不過要是什麽數學研究社我就無能為力了。”

簡遲打算先把筆記本和課本放回寢室再去社團,心裏算計著來回的路線,回答:“我報了文學社。”

這個答案讓張揚很是意外地挑眉,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選理科類的社團,學霸果然都不偏科。”

“我已經選了很多理科,不能讓課外生活還是理科,”簡遲笑笑,“學習也要講究平衡。”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回寢室的時候撞見了衛安,他也是過來放東西,見到簡遲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擡頭,徹底將他無視。

這讓簡遲心底嘆了聲氣,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在開學第一周就弄僵和室友的關系,但昨晚衛安發表的那些言論讓他實在無法贊同,也許這樣互不打擾才是更好的結果。

文學社的人氣意外得高,當簡遲走進去時,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熱鬧的場面。

他掃過一圈空位,選了倒數第二排坐下,社長在台上抑揚頓挫地發表演講,推薦手裏的詩集。

簡遲正當投入進去,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在小聲說:“邵航今天會來嗎?”

“誰知道,”另一個人說,“文學社也太無聊了,要不是邵航在這,誰會報這種催眠社團?”

對話一來一回,簡遲大概明白了為什麽小眾的文學社會這樣火爆,也算是某種另類的名人效應。

社長已經翻開詩集,清了清嗓子,朗讀起裏面的節選。他的嗓音很渾厚,每一音節都飽含感情,讓簡遲不禁聯想到新聞裏的播音員。

“當我默察一切活潑潑的生機,保持它們的芳菲都不過一瞬,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戲,被上蒼的星宿在冥冥中牽引……”

可惜努力的社長並沒有吸引社員的注意,他們全把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門口——邵航穿著深藍色的西裝制服,松垮解開領口的兩枚扣子,外套披在肩上,隨意的姿態與那頭紅發一樣奪人眼球。

他在詩歌的朗讀聲中走來,仿佛雅與痞的碰撞,簡遲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當那道漫不經心的目光在略過他時一頓,簡遲知道這份預感變為了現實。

邵航勾起嘴角,拉開簡遲身後的座椅泰然坐下,原先在旁邊說話的兩個人圍了過去,聲音早已蓋過了社長的朗讀。

兩指間的筆勻速轉動,簡遲不得不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這是他感到煩躁時常會有的動作。

“邵航,這次的馬術比賽你會參加嗎?”簡遲聽到那人掐著極為柔軟甚至有一絲諂媚的聲音,“你一定要參加,大家都是沖著你來的,沒有人比你更應該拿下冠軍。”

“到時再說。”邵航聽起來很敷衍,也許因為他獨特且蘊含磁性的聲線,說話時的語調只讓人覺得慵懶,但簡遲聽出了他藏著的不耐。

台上的社長終於讀完了那首詩,看上去仍然意猶未盡,“我這裏一共有十本,圖書館還有更多譯本,你們誰想拿去盡管舉手,這期的主題會是詩歌。”

簡遲掃了一圈昏昏欲睡的社員,有些不忍心打擊社長的熱忱,舉起手問:“我能拿一本嗎?”

“當然可以!”

簡遲從熱情的社長那裏接過一本《十四行詩》,事實上他對詩歌沒有多少興趣,隨手翻了幾頁,幾行字看得雲裏霧裏,耳邊冷不丁闖入一道聲音,“你看得懂嗎?”

不用回頭,簡遲也知道是來自邵航的詢問。

他停下翻頁的手,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放松,“看不懂,也許等了解背後的故事就能看懂了。”

耳側響起一陣低笑,夾雜不易察覺的冷嘲,和那天的‘滾’一樣讓簡遲有種被冒犯的不適。邵航說:“以後別再多管閑事。”

簡遲合上詩集,對這種強制性的口吻感到一點無奈,想起季懷斯那句‘他就是這樣的性格’,盡可能平和地說:“你誤會了,那天我只是順手幫忙。”

“你是想讓我誇你善良嗎?”

簡遲對他曲解詞義的舉動感到無言以對。

邵航加重咬字,呼吸似乎都順著空氣拂過後頸,微微的癢,伴隨一句意味深長的警告:“沒有用的善心記得收起來,你和他都是一樣,明白嗎?”

聽上去倒真像是在高高在上地發號施令。

簡遲轉過頭,近距離的對視讓他可以看清邵航眼裏的自己,還有對方左側眉骨上一條細長的疤。邵航懶散地掀起眼皮,與胸針一樣烏黑的瞳孔在對視中釋放出暗沉的光。